第21章 “昨日重現”和“澤隱”湖(1 / 1)

一年四季中,周偉民最討厭的是夏天。天一熱,他的腦子就無法清醒,他是不喜歡用空調的人,嫌空調房間裏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非自然的氣息,即便是號稱“氧吧小狀元”的海爾,他也盡量不開。

說他腦子無法清醒,指的是不大容易進入寫作狀態時的清醒。這種清醒非同一般,其強度之高,足以讓大腦在瞬間從詞山句海中挑選出可以精準地表情達意的那一個。室內熱烘烘的氣流使這種挑選變成了慢動作,因此寫作進度慢了不少,他很惱火卻也無奈。

這天午後的悶熱使他心緒煩亂,是吳心湄的短信把他從煩亂中解脫了出來。這個酷似趙青竹的女孩子刺激了他在這個季節裏處於遲鈍中的神經,那次她萌味十足地拎著長長的蘋果皮問他像什麼,他溫柔地回以兩個字“調皮”。他寧願相信這個女孩子僅僅出於一種無意識問了這個問題。當然,她肯定是一個調情高手,這從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挑逗男人和對男人進行性暗示應是她的強項,但他不願意往這方麵想,他希望她隻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

長長的蘋果皮像什麼?三歲的孩子都能回答出來“像蛇”。蛇的象征意義雖有多樣,但首先是性,男性性器官,其次蛇本身有一種誘惑性,可以代表女性,排在第三位的象征義是繁殖力和性欲望。

這些她是否知道?如果知道,那天她是否在誘惑他?周偉民並不願糾結在這個問題上,說到底,他之所以樂意和這個女孩子交往,是因為她長得像趙青竹,可以通過這個替身體驗到和趙青竹在一起的虛幻的迷醉感。這種體驗要進行到什麼程度,周偉民心裏有數。

何韻詩前往趙世傑家取學習材料時,周偉民和吳心湄正在品啜咖啡。咖啡店的名字叫“昨日重現”,是周偉民挑的地點,他以前從未和趙青竹一起喝過咖啡,那時候,大學生喝咖啡還沒有成為時尚,周偉民一個窮大學生囊中羞澀也請不起,現在他是經常喝咖啡的,用以提神,想必趙青竹也一樣,她是否也會來到這裏借一個名字緬懷過去?

背景音樂《昨日重現》聲音婉轉,深情無限。

“輕輕地合上我的雙眼,追著記憶慢慢地還原。飛在時空交接的一瞬間,我瞥見那張吻過的臉。柔柔地撫慰你的思念,萬般愛戀緊緊地纏綿。”如此感性的歌詞讓周偉民心跳加速,他緊閉著眼睛,任一個個音符溫柔地擊打他的心。“讓昨日重現,昨日重現,讓所有感動再來一遍。相識到相戀一如當年,嶄新時光懷舊情緣。讓昨日重現,昨日重現,讓懷抱溫柔越久越甜。……”周偉民顏麵潮紅,如醉如癡,癱靠在椅子上。吳心湄看周偉民如此動情,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沉浸在昔日纏綿中的周偉民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和趙青竹長得一模一樣並且和當年的趙同樣年輕的吳心湄又因為他的神情恍惚變成了趙青竹,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古怪的類似嗚咽的聲音,張開兩臂,緊緊地擁住了吳心湄,嘴裏喃喃著聽不清的話語。吳心湄心弛神蕩,酥軟無骨,任由周偉民一下一下把她的身體往他的懷裏用力地擠壓。兩個人喘作一團。周偉民去尋她的唇,捉住了,就在舌頭即將交纏的刹那,吳心湄的手機響了。事後,吳心湄恨死了女友,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那個節骨眼上給她打什麼電話!她惡狠狠地對女友說:“不打電話你會死啊!”不明白個中因由的女友詫異吳心湄的憤怒,說:“不給你打電話我當然不會死,你又不是我的情人”。吳心湄一臉悲愴地說:“你不會死,可是你把我害死了!”

周偉民是什麼人?有名的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她差點就要得到他了!當時她是決意不理那個電話的,但周偉民卻一下子清醒了,他像被馬蜂蟄了一樣猛地推開吳心湄,動作之粗暴使吳心湄大大受傷。周偉民不想再呆在咖啡屋,走出去結賬。吳心湄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麵,來到了店外。

“昨日重現”建在湖邊上。這是一條比較狹長的湖,眼下,湖被一條大堤攔成南北兩個部分,此時,北部正在緊張地開發,而南部的湖麵上遊船往來遊弋,不時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據說這個名叫“澤隱”的湖與古代一個詩人有關。在這個全國上下巧借曆史文化名人大打形象牌、招商引資牌的熱潮中,“澤隱”湖的開發建設頗具時代意義。市裏計劃用五個月時間讓一個大型文化主題公園噴薄而出。建好後,它將作為吉州市“最為靚麗的城市名片”代表“城市精神”,展示“城市品位和形象”。那個古代詩人生前受盡了侮辱和白眼,一千多年後卻受到如此高的禮遇,身前冷落身後名,他該能含笑九泉了吧。

周偉民的思緒陷入了一千多年前,幾乎忘記了吳心湄的存在。吳心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覺得自己像“一條仰慕星星的蚯蚓”。

下雨的時候,他們離開湖邊,躲進了遊廊。有兩個遊人正對著廊頂的彩繪指點議論,一個說彩繪以龍、鳳、山、水、花、草圖案為主,色彩鮮豔,惟妙惟肖,具有濃鬱的傳統特色,一個說太俗氣了,缺乏個性,主題也離那個古代詩人太遠。吳心湄想問問周偉民的意見,看他臉色沉鬱,就什麼話都沒有說,看著雨幕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