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捷書至鹹陽,秦王大喜,賜王賁手書,略曰:
將軍一出而平燕及代,奔馳二千餘裏,方之乃父,勞苦功高,不相上下。雖然,自燕而齊,歸途南北便道也。齊在,譬如人身尚缺一臂。願以將軍之餘威,震電及之,將軍父子,功於秦無兩。
王賁得書,遂引兵取燕山,望河間一路南行。
卻說齊王建聽相國後勝之言,不救韓、魏,每滅一國,反遣使入秦稱賀,秦複以黃金厚賂使者,使者歸,備述秦王相待之厚,齊王以為和好可恃,不修戰備。
及聞五國盡滅,王建內不自安,與後勝商議,始發兵守其西界,以防秦兵掩襲,卻不提防王賁兵過吳橋,直犯濟南。
齊自王建即位,四十四年,不被兵革,上下安於無事,從不曾演習武藝。況且秦兵強暴,素聞傳說,今日數十萬之眾,如泰山般壓將下來,如何不怕?何人敢與他抵對?王賁由曆下、淄川,徑犯臨淄,所過長驅直搗,如入無人之境。臨淄城中,百姓亂奔亂竄,城門不守;後勝束手無計,隻得勸王建迎降。
王賁兵不血刃,兩月之間盡得山東之地,秦王聞捷,傳令曰:“齊王建用後勝計,絕秦使,欲為亂,今幸將士用命,齊國就滅,本當君臣俱戮,念建四十餘年恭順之情,免其誅死,可與妻子遷於共城,有司日給鬥粟,畢其餘生,後勝就本處斬首。”
王賁奉命誅後勝,遣吏卒押送王建,安置共城。惟茅屋數間,在太行山下,四圍皆鬆柏,絕無居人,宮眷雖然離散,猶數十口,隻鬥粟不敷,有司又不時給,王建止一子,尚幼,中夜啼饑,建淒然起坐,聞風吹鬆柏之聲,想起:“在臨淄時,何等富貴,今誤聽奸臣後勝,至於亡國,饑餓窮山,悔之何及。”遂泣下不止,不數日而卒。
宮人俱逃,其子不知所終,傳言謂王建因餓而死,齊人聞而哀之,因為歌曰:“
鬆耶柏耶,饑不可為餐。
誰使建極耶,嗟任人之匪端!”
後人傳此為“鬆柏之歌”,蓋咎後勝之誤國也。
按齊始祖陳定,乃陳厲公佗之子,於周莊王十五年,避難奔齊,遂仕齊,諱陳為田氏,數傳至田桓子無宇,又再傳至僖子乞,以厚施得民心,田氏日強,乞子恒弑齊君,又三傳至太公和,遂篡齊稱侯,又三傳至威王而益強,稱王號,又四傳至王建而國亡矣。史臣有讚雲:
陳完避難,奔於太薑。
物莫兩盛,媯替田昌。
和始擅命,威遂稱王。
孟嚐延客,田單救亡。
相勝利賄,認賊為祥。
哀哉王建,鬆柏蒼蒼。
時秦王政之二十六年也。
時六國悉並於秦,天下一統。
秦王以六國曾並稱王號,其名不尊,欲改稱帝,昔年亦曾有東西二帝之議,不足以傳後世,威四夷,乃采上古君號,惟三皇五帝,功德在三王之上,惟秦德兼三皇,功邁五帝,遂兼二號稱“皇帝”。追尊其父莊襄王為太上皇,又以為周公作諡法,子得議父,臣得議君,為非禮;今後除諡法不用:“朕為始皇帝,後世以數計之,二世,三世,以至於百千萬世,傳之無窮。”
天子自稱曰“朕”,臣下奏事稱“陛下”。
召良工琢和氏之璧為傳國璽,其文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又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惟水能滅火,秦應水德之運,衣服旌旗皆尚黑。水數六,故器物尺寸,俱用六數,以十月朔為正月,朝賀皆於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