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周輪流的衛生值日,今天輪到婷枝這一組,婷枝正從教室提著垃圾籃往樓下走。雖然幾周才會輪到自己一次,這也可能是她小學生涯最後一次做值日了。可還是不喜歡。這意味著放學後別人都回家了,自己還要留下來做衛生。學校空蕩蕩的,隻有在樓道還可以遇到幾個同樣下樓扔垃圾的同學。

教室在三樓,手裏提著的垃圾顯得很有負罪感。雙手拽著垃圾筐闌珊的一梯一梯試探著下樓,生怕一腳落空摔個七仰八叉。

垃圾回收站在教學樓側邊,下樓後要拐一個彎才能出校門。

終於到一樓了。婷枝放下垃圾筐,甩了甩因為負重提東西而勒得通紅的雙手,然後繼續提起來往校門口走。鐵門兩邊的雲杉參差不齊的長在用手頭砌成的圓形花台裏。當她正要轉彎時,突然有個人檔在了她的麵前讓她看不見外麵的水稻田。

“啊····”婷枝嚇得鬆掉了手中的垃圾筐,一些紙屑跑了出來。在第一反應後,她問到:“你,你幹嘛”

因為背陰著,婷枝隻看到一張緊縮在雙肩上的臉,黝黑的皮膚。

“沒沒··”王誌強聳了聳右邊的肩膀,吞吞吐吐的說。

婷枝剛要開口說話,隻見王誌強從手裏拿出一樣東西,硬塞進婷枝手裏,撒腿就衝出校門跑得無影無蹤了。那速度比蒼蠅竄得都快。

操場邊講台的左角有顆梧桐樹,老師說那樹見證了這座學校的曆史和變遷,挺拔的樹幹,蓬勃伸張的枝葉,誰也想不到8年前在1991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夜裏它倒下過,是老師和同學們共同的努力下才讓它重新站了起來,如今它旁邊的沙坑堆成了他們課間嬉戲的場所,最喜歡和同學手牽手看到底要幾個人才能抱住它強健的樹幹。她記得一共是四個人,如果那天有何莉那他們隻需三個人就差不多夠得著了。每當婷枝看著它時,都會感覺到那股重生的力量,那是多麼的奇妙和堅強。她小小的心裏也埋下了一顆種子。樹葉在經過炎夏的曝曬後方才歇息下來,葉邊枯黃的形態開始綿延至整片葉子,有的完全是枯黃了。它們的枝頭上還殘留了傍晚晚夏的愜意,風緩緩的掠過樹梢,驚起一片嘩然奏響,整個校園安靜得隻有樹葉滑過水泥地的聲音,有一片葉子不小心跑進了過道裏,落在婷枝的腳踝上,斜陽從大鐵門的縫隙裏排成幾排光影。從這裏可以看見院外的稻田,好似剛剛還在稻田裏玩耍的孩子全被母親趕回了家,隻聽見聲音沒了蹤影,對麵山坡上的青崗林好像帷幕般捶在天空與地麵之間,隨時等待拉起夜幕和黎明。

婷枝瞅了瞅周圍,確認沒人後,她才攤開緊握的手,緊張的心也懸在了半空。即使沒有仔細看他交到她手裏的東西是什麼,但僅憑感覺她還是猜到了是一封信。這樣的信她見過,也同時見過那樣的女生看到那信時的表情,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害臊。

如她所見信被折成一個心型,上麵還有三朵黃桷蘭,分別用白色的線串在一起,對於剛剛步入懵懂時期的小學畢業生來說,看著這個心型的信,臉不由的紅起來,也知道這信是所謂的情書。因為她看到那個女生收到的確切是一樣形狀的信,她也開始害臊起來。她心頭不由的禁忌起來,在學校和家人的串通一氣的灌輸下,她不敢多看待自己的心一秒,怕別人也從大鐵門的縫隙中窺探到自己的心,那她處心積慮的形象將難以覆水,她一直扮演的優雅嫻熟也將付之東流。她就像犯了什麼滔天大過似的,把自己埋藏起來。這是婷枝第一次收到信,男孩子交給她的信。在班裏,總有那麼幾個男生喜歡以此來作弄害羞的女生,他們以她們是否收到後會臉紅和慌張為樂,時而也會看到幾個女生偷偷摸眼淚。她沒想到她從來都不參與,也一直躲在角落的樣子,還是被人發現了。她仿佛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終究有一天會挨著自己,她沒敢打開看內容。而是小心翼翼的揣進衣兜裏。提著垃圾筐走出校門口。

收拾完教室以後,小組同學各自回家了。一路上,婷枝都把手放在衣兜裏,緊緊的拽著。生怕信掉了,怕掉了,怕別人發

現這信是她的,在經過每天都會磕拜的土地神像前時,他們的神色好像真的可以一眼就看透婷枝的心房,慌亂之心越加狂烈。她知道這是一場惡作劇?

這不由的讓婷枝聯想到幾日前發生的事情。

王誌強是她的同班同學,有段時間坐在她的前排位置,因為他太調皮搗蛋,所以也一直坐在第一排講台的正前方,這樣老師就可以無時無刻的看著他,每個月調換位置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不願意挨著他坐,隻要是他方圓幾裏位置的同學,都會被他整得哭笑不得。好像別人生氣了,他就很開心。光是她親眼看到的,就有好幾個女生被欺負的哇哇大哭。

婷枝瘦瘦小小的個頭,皮膚黑黑的,真的就像一隻營養不良的小貓。標準的學生妹妹頭,均勻有致的散在黝黑的臉龐兩邊,相比下來婷枝的頭發一直都是她所驕傲的,媽媽也常常誇她的頭發烏黑柔順。婷枝也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因為她遺傳了母親的發質,至少光憑這一點就能證明母親隻屬於她一個人。這也是每每母親摸著她的腦瓜依偎在一起時,婷枝最享受的時刻。母親會喃喃的說:“爸爸的寶貝,媽媽的呆瓜。你是我的星星,最耀眼。”這時婷枝總會閉著雙眼,盡情的揮霍母親所給予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