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城小戀(1)(1 / 3)

(一)

下班前,蘇以真接到錢文薏的電話,說晚上大學同學聚會。在來福士廣場的港麗餐廳。“聽說杜原會攜眷出席。打扮得漂亮點,把那小女人比下去,讓杜原後悔——”

隔著電話,蘇以真恨不得一手捂住那個大嘴巴,再三關照:

“這件事隻有你一個人曉得,要是告訴別人,我是肯定肯定會生氣的。”

錢文薏讓她放心,“我這人最有分寸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裏清清楚楚。”

晚飯時,杜原果然帶來了女朋友,長相甜美,嬌小玲瓏,說話嗲得像湖州粽子。一眾男生私底下都誇杜原眼光不錯。錢文薏卻不以為然,說杜原是鄉下人的品味,一點兒也不大氣。

“現在的女人,不到一米六根本就談不上有身材,臉一看就是化妝出來的,老粉塗得比一塊錢硬幣還要厚,又不是上舞台,居然還戴假睫毛,口紅豔得像要吃人,哪裏比得上我們蘇——”蘇以真不待她說完,挾起一塊蝦膠雞翅塞到她嘴裏,加重語氣:“多吃菜,少說話。”

錢文薏並不罷休,兩杯酒下肚,居然又勸蘇以真想開些,放開懷抱,“天涯何處無芳草——”弄得幾個同學都問蘇以真是不是失戀了。蘇以真隻好瞎編,說前陣子搞辦公室戀情,被甩了。同學都表示憤慨,說那男人一定是近視眼,眼光絕對有問題。

錢文薏在一旁咯咯直笑,“巧的很,這男人也姓杜——”

蘇以真笑咪咪地把她拉過來,在她耳邊道:“再敢多說半個字,以後就不是朋友了。”

散席後,大家說去泡吧。蘇以真要回家,被錢文薏硬拉去了。喝了好幾輪,每輪走幾個老的,又來幾個新的,手機一圈圈地打,到最後,原先的同學已所剩無幾,都是同學的同學,朋友的朋友。沒幾個認識的。名片雪花似的散。蘇以真手裏抓著一把,大多是些會計事務所、銀行的白領。彼此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你好我好大家好。蘇以真幾次要走,都被錢文薏留住。

“我是要喝到high的,你走了,誰送我回家?”

蘇以真隻有留下來。錢文薏勸她打起精神,“你看,這裏坐著的全都是精英、青年才俊,你伸手一撈就是一把。哪個不比杜原強?你對他們笑一笑,他們骨頭就要輕三兩——”

蘇以真恨恨地道,“看著吧,下次我要是再把心裏話告訴你,就從東方明珠跳下去。”

錢文薏打個酒嗝,說,其實暗戀也沒什麼,不丟人。蘇以真道,是不丟人,但也不必整天掛在嘴上。錢文薏道,是杜原那小子沒眼光,等我給你找個比他好幾萬倍的男人,活活氣死他。

蘇以真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了句:“他又不曉得,怎麼氣得死?”

錢文薏說她,“所以說呀,現代女性哪有你這樣犯傻的。都六、七年了,要是早點說出來,現在小孩都讀幼兒園大班了——你就憋著吧,憋到人家結婚,還要倒貼一封紅包。人財兩失。”

蘇以真不說話,陡的拿起旁邊一瓶酒,往嘴裏灌去。

這一晚過得混亂無比。蘇以真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一杯接一杯,沒停過。眼前人影晃動,有勸酒的,唱歌的,還有說黃段子的。嘈雜得一塌糊塗。後來,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有人扶起她往外走。她眼前發黑,腳下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沒有一丁點力氣,整個身子都靠著這人。迷糊中,聽見旁邊一人問:

“劉言,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蘇以真聽了哈哈大笑,手指一下下地點著那人的鼻子,“流言,怎麼叫這個名——”話沒說完,便被這人架著往外走。到了外麵,風一吹,蘇以真“啊”的一聲,張口便吐個唏裏嘩啦。這人“哎喲”一聲,“怎麼說吐就吐——”手依然是牢牢地扶住她。一會兒,又給她披上外套。輕輕把她垂到麵前的劉海往後捋去。

“好了好了,吐出來就好了——”一雙手在蘇以真背上拍了拍。隔著衣服,還能感到幾分暖意。蘇以真沒來由的一陣心酸,眼淚不覺便流了出來。“難受是吧,一會兒就好了——”他哄小孩的口氣。蘇以真想說“謝謝”,嘴巴張了半天,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這人叫了輛出租車,問她:

“你家住哪兒?”

蘇以真比劃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地址說清了。司機回頭關照那人:

“哎,別讓她吐,我剛換的車墊。”

蘇以真倚著車窗。人感覺好些了。腦子也清醒了些。她朝那人看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留著李小龍似的頭發,圓臉,兩頰有好多青春痘。很深的雙眼皮。

“謝謝啊——”蘇以真大著舌頭,“呃,我朋友呢?就那個穿花裙子的女人。”

“醉的比你還厲害呢——放心,有人送她回去。”

“誰啊?可不可靠的?”她問。

年輕男人笑笑,“不錯啊,喝醉了還這麼憂國憂民——放心,絕對可靠,比我還可靠。”

蘇以真嗯了一聲,想這人挺有意思。一會兒到了家,男人扶她下車,問,“一個人上樓沒問題吧?”她使勁點頭。男人又跑到門衛那兒打招呼:

“這女的喝醉了,麻煩關照一下——這個,我不方便上去。謝謝啊。”

蘇以真搖搖晃晃地走上台階,朝他揮手,“走吧,再見。”

回到家,倒頭便睡。睡得昏天黑地。次日早上醒來,瞥見身上的外套,一愣,忘記還給人家了。平生第一次喝醉酒,還當著陌生人的麵,實在是狼狽。蘇以真回憶了半天,隱約記得那人叫“流言”,好像在會計事務所裏工作。把包裏亂七八糟的名片翻了個遍,都沒找到這人。隻得給錢文薏打電話。錢文薏也說不認識。“我幫你問問,肯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