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微微揚起,柳條飄啊飄,姥姥的白發已經不見青絲。但是這樣的畫卷,美過千山萬水。娘親和父親攜手而立,父親在娘親耳邊說著一個永不褪色的童話。陳拓抓著蟋蟀來嚇自己,自己被嚇得到處亂跑……
蹦蹦跳跳的歲月,成了不可回望的流年……
“哇”感覺到胃裏的翻江倒海,條件反射,襄姬立刻吐了一身。
“襄姬……”那個聲音格外無奈。
“我吐我自己身上,關你什麼事情啊?”襄姬朦朧著睡眼說道。
“是我身上。”那個聲音思考片刻,無比沉重地說道。
“宋軻……”襄姬呢喃著“抱抱……”
襄姬感覺那個人微微一僵。
“我現在被你吐了一身,先回去換衣服。”過了片刻,那人輕輕說道。
“不要走……”襄姬連忙拉住他,“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在乎……我要抱抱……”不管三七二十一,襄姬就往他身上蹭。可是那人條件反射地後退。
“宋軻……你在就好!”襄姬拉住他,繼續喊著。
“你先好好休息,朕晚上再來看你。”那人冷冷撇下這句話,便拂袖離開。
襄姬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寂寂人定初,忽然,儀安宮的門被推開,睡得昏昏沉沉的襄姬看到門口熟悉的蓮潔。
她站在那裏,對襄姬說:“可以走了。”
襄姬默然:“再等等,讓我再看看皇宮。看看晚上的皇宮。”
忽然,白天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般掠過畫麵。
子洛找自己談話,子洛把自己趕走,然後自己喝醉了,迷迷糊糊還看見了宋軻。但是後來,什麼也想不起來。
再等等,讓我再看看皇宮,讓我再看看你們醜陋的嘴臉和內心。
秋色蒼蒼,黑夜蒼蒼,皇宮的夜晚格外蕭條,樹葉吹起沙沙聲,格外催愁。風卷枯葉急,不見夕陽紅。
記得第一次來皇宮,自己就想逃跑,所有人都在議論她的行為。
黑夜黑樹格外猙獰,就算是白天五光十色的禦花園,如今也是群魔亂舞。
失去了陽光,無論是人還是樹,無論是花,還是鏡花水月。似乎一切都漸行漸遠……
記得第一次見到宋拂笑,自己把他認成宋軻,但是後來發現他們更本不一樣。
他殘忍,他暴戾,他似乎永遠捉摸不透。他孤獨,他冷靜,他似乎永遠是那個波瀾不驚的人。
紫簟香玉鎖深秋,北雁忘南回,他有著一股絕望,埋葬在他的江山裏,深沉卻不為人知。
記得他在在那間小木屋裏時說:“我能保我娘子一生衣食無憂。”
記得他在斯琴格日麵前,笑得更加耀眼,他說:“朕一生無求,隻求此人在側。”
舉起皇宮所有的零碎記憶,在大腦裏高高回蕩,竟然隻有一個影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音容笑貌,格外纖毫畢現。
隻有宋拂笑。
一瞬間不願意離開,突然好想再看一眼宋拂笑。
再等等,讓我在看看皇宮,我多想再看一眼宋拂笑啊!
記得他被自己拉下懸崖,記得他得意的笑容,是那麼桀驁不馴,他說:“你真的以為你對朕的喜歡比朕對你還多嗎?”
言語那麼少,回憶那麼長。
如果你不為王,我可否為後?
皇宮裏充斥著鬥爭,充斥著利益,充斥著城府,但對襄姬來說,生命隻要充斥愛和空氣就好了。
再等等,為了宋拂笑,她不願意離開……
漸漸的,習慣了,習慣了……
習慣了自己的麻木和殘忍,習慣了他眼中的殘酷和悲傷,習慣了他每次讓自己捉摸不透的性格,習慣他喜歡皺眉頭的樣子,哪怕是睡覺,他似乎永遠都不高興……
習慣了他最豪邁的笑容,習慣了他最沉默的背影。
襄姬長長歎了一口氣,“夫人,”蓮潔的聲音傳來“該上轎子了。”
褪盡榮華的宮殿,一點燭光,月明不見首。
襄姬這才回過神來,最後看了一眼皇宮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燭光輕輕熄滅,燈帳緩緩落下帷幕。
多少華麗不見蹤影,多少容貌,已經老去。
活著的意義,還有嗎?
不等了,再見,皇宮。
不等了,再見,宋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