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兒:槍聲脆脆的響了(2)(1 / 3)

“大哥,我哥哥嫂子命在旦夕,你不能見死不救呀?你口口聲聲說要劫富濟貧,要鏟除混官汙吏,我哥哥嫂嫂明明是冤枉的,是有錢人買通了貪官陷害的,你為啥不伸張正義,為含冤的人做主?你不是要當李青天嗎?這麼好的時機你不行動,啥時間才能當一回李青天?”

麻司令李大奎說:“球的個毛,老八,就你的事兒多?好不容易弄個漂亮的,你說是你姐姐,我連一點兒都沒有沾,又是設宴,又是給錢,打發人為她送行,你說我還不夠仗義?還不夠青天呀?球的個毛,八字兒還沒見一撇兒,你的雞巴哥哥嫂子又犯了事,把人家保長的雞巴割了。你咋就盡遇上這些麻纏事?不救嗎?人聽著也怪生氣的。我李某人可不是見死不救的人。要救吧?咋救呢?除非是往回搶……搶容易嗎?讓我再考慮考慮……”

齊翠花一出那個森嚴的紅家大堡子,就捂著臉嗚嗚地哭了。高傲的她何曾受過這樣的糟踐?在王家戲班,他們隻能暗中使鬼,當著麵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就是到了土匪窩裏,她也沒有這樣下賤過。她齊翠花差不多演每個角色都要下跪,可那是在戲台上,有戲裝戲冠籠罩著,那是替古人行禮,是假的。在她的記憶中,她給她的爹媽都沒有下過跪,給丈夫紅富貴也沒有屈過膝,可今日卻實實在在地給那個自己並不尊敬甚至極為反感的人長跪不起呀!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齊翠花雖然是女流之輩,可也不能隨便給人屈膝呀!紅富貴下跪,那是他的嬸子、幹娘,我是她的什麼人呢?人家口口聲聲把我叫白虎星,白虎星難道是個好名詞兒嗎?下了跪屈了膝不說,還把那麼多錢和綢緞塞到了老虎口裏。那些可是來得不容易的呀!除了心愛的兄弟大勇給的以外,還有那些山大王和他們的夫人給她的。那些錢物其實也是從虎口裏得來的。那些土匪能給自己給錢給物,作為同一個村的保長老婆、兒子就不能做一些善事嗎?早曉得這些錢物塞了瞎牛鼻子,還不如送給縣上的法官、警察,興許還能為旺子和蘭香減幾年刑哩。我是為朋友兩肋插刀哩,隻要能開脫蘭香的死罪,減輕旺子的刑罰,跪了也就跪了,錢花了也就花了,屈辱受了也就受了;跪得值,花得也值……她由此又想到了警察局楊局長,她惡心得差點兒吐了。這是她今生今世做的最糊塗最窩囊的事。這件事在兩個月前是她充滿慰藉甚至引以為豪的事:隻要能救活好人旺子和蘭香,她豁出去了,她又不是黃花閨女,也不是貞節烈女,獻身也就獻了……可婊子的兒,騙了自己,蘭香兒並沒有被他們開脫活,旺子的冤情並沒有被他們解除。真像《回荊州》上說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唉,咋這世道?比竇娥的那個時代還黑暗。那時間六月天還下雪哩,蘭香兒被他們槍斃了,天上下不下雪呢?唉,人死了,天下雪又能咋呢?

齊翠花一路哭,一路想心事,丈夫紅富貴跟在她後麵反複說著一句話:“我說怕不行,怕不行,你說能行,能行。看能行嗎?那些錢他們買棺材去,那些綢緞他們做喪服去。”

夫妻兩個人回到家裏的時間,天已經擦黑了。他們剛進門點上燈,就有人叫門。紅富貴開門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叫花子。他說他從遠處來,餓極了,要求到屋裏吃飯取暖。紅富貴本是善良之人,看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就讓進了門,引進了藥鋪。齊翠花正要埋怨丈夫不該把生人放進門,乍一看這個叫花子有些麵熟。她還沒回味過來,那叫花子一把抹下爛暖帽子,笑著說:“夫人,還認得我麼?”

“王參謀”!齊翠花驚訝地叫出了聲,“王參謀,你如何成了這個樣子?”

王參謀立即嚴肅起來,說:“明日午時三刻要處決王蘭香,聽說張百旺也有危險,八爺讓我連夜來送信,讓你們連夜趕到縣城,明早還能見上一麵。事不遲疑,今晚收拾就走。”

王參謀從破衣袖子裏麵掏出一個擰了幾折的紙條交給了紅富貴。紅富貴打開一看,信上寫道:姐夫、姐姐:

張哥張嫂有難,我們趕去見他們一麵。你們帶上貴重物品(醜旦不要領),連夜火速趕到西原縣城。別的一概莫問,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一切聽從王參謀的指揮。縣城見!

兄弟:天鵬

看罷紙條,紅富貴已是上牙打下牙,雙手抖抖索索的連煙也抽不出來。王參謀說:“還哪有功夫抽煙,趕快收拾東西,趕快走!”

陳紅氏就幫助收拾好幾件衣裳,裝了幾碗炒麵子,就催他們走:“你們趕緊上路,去的遲了就見不上蘭香兒了。屋裏的事有我哩。”

王參謀對陳紅氏說:“我們八爺說,讓你也不要待在這屋裏。時間尚早,我看你連夜把孩子領到你家裏去,把大門鎖上就是了。”

他們三個人走到張鎮堡,王參謀讓他們夫婦在路邊上稍等一會兒,他去牽個牲口來。不一會兒,他領著一個大漢,兩個人各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來到路上。齊翠花一看那個大漢就是在八裏鎮搶她守她的那個長臉土匪,他叫棒子。他騎的馬也是送她回來的時間她騎的那匹棗紅馬。原來,王參謀讓棒子到小店歇緩、喂馬,他自己裝扮成討飯的,隻身一人來給紅富貴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