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沒有勸她,更沒有哄她,隻神色平靜地言道:“敏敏是蒙古郡主,與漢人有深仇大恨。尊師滅絕師太因她而死,倚天劍更是峨嵋派至寶。你要殺敏敏為師報仇,取回倚天劍,我又有什麼立場阻攔?”說到此處,他不由自嘲一笑。“是我舍不下敏敏,又妄圖以你對我的情意牽製你為師報仇,怎能責備於你?蛛兒的死,隻因我優柔寡斷,該為此負責的人,也是我。”
張無忌這般所言,周芷若的麵上頓時滿是狐疑與期盼,仿佛是不敢相信,又好似心有不甘深切地期望張無忌所言是真。卻是趙敏又是一陣大笑,鼓掌道:“說得好!說得好!好一個情深意重的張教主!好一個滿腹委屈的周掌門!好一個善惡不明死有餘辜的蛛兒!”
張無忌眉頭都不動一下,隻搖頭道:“我若情深意重,便不該負了你又負了芷若。芷若的所為若是無錯,她又何必隱瞞真相嫁禍於你?隻有蛛兒是無辜的,是我害了她。”
周芷若聞言竟忽然哭了出來,哽咽著道:“無忌哥哥,蛛兒的死,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張無忌仍舊無動於衷,“可是芷若,錯便是錯,蛛兒已死,有心無心還重要嗎?”
周芷若的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趙敏卻笑道:“張教主既然看得這般透徹,又何必許下婚約?”
“因為我有私心。”張無忌直言道,“我要正道武林的支持,娶芷若是最快的辦法。男大當婚,除了芷若,我想我再難找到一個比她更愛我,又適合當我妻子的人。”
張無忌這般所言,趙敏竟不知該誇他坦誠還是罵他無恥。卻是周芷若沉默了一陣,顫聲問道:“我原來,原來……隻是適合當你的妻子?”
“芷若,如今天下淪亡,我身為明教教主義軍首領隻能以江山百姓為重,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麼?”張無忌坦然道,“我知道是我負你良多,我唯一能補償的,是遵從我的諾言照顧你一生。”
周芷若原本已是淚流滿麵,可聽了張無忌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語,竟忽而嗬嗬而笑,問道:“我殺了蛛兒,你仍想照顧我一生?趙敏與天下漢人有仇,你也仍想護著她回蒙古?……張無忌,你不覺得你太貪心了麼?”
張無忌的目光緩緩地掃過趙敏與周芷若,輕聲道:“我是為你們好,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你們可以不聽我的話,但若是有朝一日你們後悔,我未必能再出手幫你們。”
周芷若卻是充耳不聞,隻見她吃力地撐著桌麵,聲嘶力竭地哭道:“張無忌,你不愛我,你也不愛趙敏。你愛的是你自己,是你手上的權勢!”話音方落,她便一掀帳簾,踉踉蹌蹌地衝了出去。
趙敏扭頭望了那搖晃的帳簾一陣,方才輕聲言道:“張教主,你這又是何必?哄她兩句,很難嗎?”
張無忌低切地笑了一聲,沉聲問道:“我若哄她,你會高興麼?”他話音未落,麵色陡然轉白,隻見他一手扶著桌角,弓□竟吐出口血來。
趙敏見狀頓時麵色一變,失聲問道:“你既知酒裏有毒,又為何要喝?”
“敏敏,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片深情,明知芷若嫁禍於你也不出聲說句公道話。我欠你的,若是僅憑這一杯毒酒便能還清,已經算是你待我尤為不同了。”張無忌輕聲答道,短短兩句話的功夫他麵前的桌麵上已滿是烏黑的血跡,顯然中毒之後一直不曾運功抵擋,任由毒氣逐漸運行全身。
趙敏見張無忌中毒中地這般厲害已是雙目泛紅,見他身形搖搖欲墜,再也忍耐不住地衝上前去扶著他哭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張無忌,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張無忌苦笑著望住她,慢慢地伸手去撫摸她的麵頰。“敏敏,我要的不是皇位,我要的是這天下兆億百姓的前程福祉!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他的眼神是那般的溫柔眷戀,可說出口的話語卻又是那般的冷酷無情。
趙敏終是忍耐不住地放聲大哭。這個時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的爹爹與母親少年夫妻,感情甚篤。然而即便如此,爹爹也常年領兵征戰在外,將母親一人留在家中。母親憂心爹爹的安危,幾番勸說要他不再領兵,爹爹卻總也不肯。最終,母親思慮成疾,撒手西去。原來這天下間的男兒全是一個模樣,小女子的情情愛愛終究比不上大丈夫的雄心壯誌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