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無忌至今都不曾對她說一句抱歉的話,待她卻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包容,周芷若隻覺陣陣心寒。眼前的男子,她似乎從未看透,也從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甚至他對自己究竟是愛戀還是冷酷,她都已無法分清。想到此處,周芷若不禁淚盈於睫,硬聲追問:“那日你悔婚而去,趙敏這般待你,你可曾後悔?”
便是冷眼旁觀的莫聲穀都能瞧得出來周芷若已然意動,隻需張無忌柔聲安撫兩句,他們便可言歸於好。怎知張無忌卻始終如不動峰般,堅不可摧剛不可折,隻一字一頓地緩緩言道:“義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都要救他,何來後悔?”
張無忌這般冷酷無情,周芷若不禁陣陣發顫。隔了半晌,她忽然深吸一口氣,慢慢言道:“好!好!張教主既與謝遜父子情深,明日可要拿出本領,勿負你義父所望!”她這幾句話語音清朗,猶如風動碎玉、水激寒冰,別有一份冷湛出塵。
話說到這份上,張無忌不由嘿然一聲,竟也不理周芷若,徑自大步離去。
周芷若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一陣,扭頭往反方向行去。
眼見周芷若越走越近,很快便要發覺他二人,宋青書隻得硬著頭皮先跳出來,無言地向周芷若躬身一禮。
周芷若眼見宋青書出現在此,登時麵紅耳赤尷尬不已,恨聲道:“宋青書,你偷聽?”
宋青書無辜地眨眨眼,淡然答道:“周掌門,此地乃是少林派並非峨嵋派,凡事總有先來後到。”
周芷若被堵地一窒,過了一會方咬牙道:“很是!”話音方落,她便自袖中抽出一條白蟒鞭向宋青書掃去。周芷若的這身法鞭法如風吹柳絮,水送浮萍,饒是莫聲穀行走江湖多年,亦不曾見識,隻覺她手中白蟒鞭猶如靈蛇吐信,進退騰挪,奇詭莫測。
怎知莫聲穀暗自焦急,宋青書卻是遊刃有餘,以太極劍與周芷若相鬥二百餘招亦不曾顯露絲毫破綻。莫聲穀亦是武當弟子,自然知道宋青書的這一手劍法吞吐開合、陰陽動靜,種種師父往日指點教導的絕詣,武林高手畢生所盼望的用劍巔峰,他已悉數掌握從心所欲。武當武功講究愈戰愈強,時刻拖得越久,越有不敗之望。眼見二百招一過,宋青書用劍愈發圓轉自如,逐漸占據上風,莫聲穀不由暗鬆了一口氣。
莫聲穀鬆下心緒,周芷若卻是越打越是心驚肉跳。這套鞭法原是源自《九陰真經》,無論招式功法走的俱是奇詭輕靈的路子,周芷若苦練多時自信江湖中能與她一戰的除了張三豐便唯有張無忌。怎知當真使來竟連宋青書也不是對手,且她每每出手,宋青書都好似能夠猜到她所用招式搶占先機,教她進招愈發束手束腳。他二人交手本是切磋,並無性命相搏之意,然而二百招一過,周芷若自知內力不足,幹脆狠下心來,手臂微一晃動,手中白蟒鞭便如靈蛇一般團團纏向宋青書,鞭頭直擊向其麵門,顯然是要取他性命。
宋青書見狀,卻是不退反進,一劍迎向那白蟒鞭圈起的圓圈之中。
眼見自己手中白蟒鞭將宋青書的右臂層層纏繞,周芷若不由一聲冷笑,隻需她稍一用勁便可將宋青書的一條手臂絞斷。哪知她尚未及用勁,宋青書手中長劍亦已向她麵門疾射而來。周芷若大吃一驚,裙底飛出一腿,即刻便將含光踢飛。然而隻這片刻遲疑,宋青書已抓緊白蟒鞭,反向一抖,那鞭身竟有小半截又纏住了周芷若的手腕,將她扯了過來。
周芷若急忙放開鞭柄,飛身撲向宋青書,提起五指向他的頭頂插落。此時周芷若中腹大開,是與宋青書同歸於盡的打法。宋青書隻需出一招劈山掌打她前胸,便可取她性命自保無虞。然而男女有別,宋青書亦不欲取她性命,隻急退數步,肩頭一抖,那條白蟒鞭自右臂遊至左臂,猶如袖中飛蛇一般又反撲向周芷若右腕,將其手腕牢牢鎖死。此時被周芷若踢飛的含光亦已落下,宋青書隨手接入掌中,還劍入鞘,手握白蟒鞭緊緊縛住周芷若的手腕,冷聲問道:“周掌門,還打嗎?”
周芷若見自己連宋青書也不是對手,已是麵無人色。隔了半晌,方才輕聲問道:“為何不動手殺了我?”
宋青書聞言隻是微微搖頭,隨手收回那條白蟒鞭團成一團扔還周芷若。“《九陰真經》博大精深,若是隻學外家功法不練內功心法難免墮入邪道。周掌門身負振興峨嵋的重任,凡事應當循序漸進,請勿自誤。”這番話,宋青書上一世時也曾與周芷若提及,隻是那時周芷若心心念念要在屠獅大會上揚名,半句也聽不入耳。如今再勸,宋青書也不過是白提一句,心中實不曾盼望她會受教。
周芷若自知自己為了《九陰真經》冤枉宋青書隻在不久之前,如今聽聞宋青書這番勸解,不但對她毫無芥蒂,更是字字句句皆是金玉良言。她心中不由一陣莫名翻湧,隻顫聲問道:“你為何……宋青書……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