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聽這一聲如聞天籟,急忙撲上前連聲叫道:“七叔!七叔!”莫聲穀卻始終毫無回應兀自昏迷不醒。
此時正值明月當空夜風習習,宋青書失血過多隻覺頭暈眼花身上發冷,恍恍惚惚間竟是忽而想起了張無忌的那句告誡。“七叔原本注定要死,他這次沒有死在你的手上,不代表日後不會死在你的手上。”
想到張無忌這一句如同讖語般的提醒,宋青書隻覺耳邊隆隆作響忽而又是成身的冷汗。上一世,他一朝錯手便再無回頭的機會。那時心中苦悶,也曾求神拜佛希望上蒼能對他稍有憐惜,給他一條翻身之路,可終究是到死都沒有等到。他原本已是不信天不信命,重生一世他也再未曾為了自己去乞求上天垂憐。可到了這個時候,眼見莫聲穀命懸一線自己卻是無計可施,他竟仍是忍不住翻身跪倒在地,雙手合十輕聲祝禱:“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宋青書在此誠摯立誓:七叔今次若能安渡此劫,我願斬斷塵緣常伴青燈,絕無反悔!”說罷,他“砰砰砰”地連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負著莫聲穀向遠處逃去。
太湖本就大半在海沙幫的勢力範圍之內,宋青書帶著莫聲穀上岸的地方臨近蘇州,可說是進了賊窩。然而如今宋青書卻也顧不了那許多,當務之急隻是盡快找到人煙,有人住的地方才可能會有大夫。他負著莫聲穀一路東行,終於在天色微明的時候隱隱見到一處村落在望。宋青書這一夜又是落水又是打鬥又是受傷,支持到此時原本已是極為疲憊,可眼下見到有炊煙嫋嫋升起,他的麵上卻又浮現出一抹喜色,趕忙加快腳步向那處村落行去。
豈料,他方才踏入村落,便有十數騎元兵奔了出來,將他團團圍住。不一會,王保保在玄冥二老的陪同下自那間燃著炊煙的農舍中走了出來,笑意盈盈地望著宋青書輕聲言道:“宋少俠,這可真是山水有相逢,我們居然又見麵了!”
宋青書側著頭緩緩地環視過圍著他的元兵一周,了然言道:“原來海沙幫已投靠了蒙古人!”海沙幫原是前朝官軍,這些年來以販賣私鹽營生矢誌抗元,海沙幫的第一高手易天海義薄雲天又是他的授業恩師,宋青書萬萬沒想到這次海沙幫與丐幫和談實則是王保保在幕後操縱。如今想來,張士誠請武當派前來從中化解兩幫之間的恩怨,並非海沙幫以為武當派的聲勢已大過少林派,隻是得了王保保的授意。這次丐幫與海沙幫握手言和,宋青書本是大力支持,現下想起馮長老那句的“知人知麵不知心”,他隻覺好似給人劈麵打了兩個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發疼。想不到這一世,終究又是他害了七叔!
王保保見宋青書目光狠戾,有鷹視狼顧之相便是心中一驚。他與宋青書數度交手,每一回都覺宋青書比起上一回更為可怕些,明教與武當派在武當山的一番商議已影影綽綽傳遍天下,世人皆道宋青書仁義,朝廷更是認定了明教才是心腹大患。可王保保卻知,值此亂世之秋便如大浪淘沙,有才具之人無論如何隱藏終究要浮出水麵。他日,若是有誰能率天下漢人將他們趕回草原,必然是這宋青書!想到此節,王保保心中更是一凜,他也不提海沙幫隻笑道:“宋少俠,如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屈膝投降,我便保你與你七叔不死!”
宋青書的含光已失落太湖,隻見他隨手拔出懸在莫聲穀腰間的佩劍,又解下腰帶將莫聲穀緊緊捆在自己腰間,沉聲言道:“廢話少說,一起上吧!”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今日若是救不了七叔,那便下到黃泉陪他便是!
宋青書數番拒絕朝廷延攬,王保保早有準備,這一回也不過是白問一句心中實不曾抱著什麼期望。聽到宋青書再度開口拒絕,他也不動怒,反而微笑著低聲言道:“宋少俠,上路罷!”說罷,他將手一揮,原本在宋青書身側縱橫馳騁的十數騎便同時向他衝來。
宋青書麵色沉凝地望著最先向他衝來的一名騎兵,兩人相距不足五步時,他忽然運起梯雲縱輕功騰身而起,右足重重地踩在馬頭之上,馬匹登時發出一聲嘶鳴,雙腿前屈,向一旁倒了下去。騎在馬背上的騎兵隻見劍光一閃,他還未及揮出彎刀,便覺咽喉間一陣熱燙,隨著倒下的馬匹一同跌在了地上。
而宋青書在揮出一劍之後,已然再運輕功又躍上了另一匹快馬的馬背,將控馬的元兵一劍刺穿踢下馬背。王保保見宋青書騎術了得一連殺了三名騎兵,滿身滿臉俱濺上鮮血,原本如畫的麵容此刻唯餘猙獰便歎息著不住搖頭,不由輕聲歎道:“真是個殺神!鹿杖先生、鶴筆先生,便要偏勞你們了!”
玄冥二老向著王保保躬身一禮,一左一右同時掠出向策馬奔逃的宋青書疾衝而去。他二人內力深厚,不過追出數丈之距,便已追上宋青書,一掌打翻了他胯/下良駒,使他不能再逃。玄冥二老自負身份,見宋青書背上的莫聲穀神智全失已是拖累,當即負手言道:“宋青書,放下莫聲穀,與我們放手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