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與張三豐尚且平輩論交,莫聲穀如何敢受他這一禮,急忙搶上前來,雙手扶住他手肘,連聲道:“老爺子,不敢當!不敢當!”王烈本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高手,數十載的內功修為更是精湛,可他被莫聲穀伸手一托,這一禮竟然拜不下去。兩人在原地僵直了一陣,隻聽莫聲穀誠摯言道,“老爺子仁義為懷,為我丐幫弟子收拾善後,在下尚且不曾謝過,如何能受老爺子的禮?”
王烈哈哈一笑,順勢便直起身來,拍著莫聲穀的肩頭輕聲道:“好!好!莫幫主這般武功,丐幫興盛指日可待了!”
莫聲穀苦笑了一陣,他也不願提及丐幫不服他這個幫主的事,隻低聲道:“他日如何尚未可知,先過了如今這關,把人救出來才是正經!”
王烈見莫聲穀這般苦惱卻是滿心訝異,隻道:“有你師侄在此,你還擔心什麼?”他見莫聲穀不明所以,便又言道,“當日汴梁之圍比如今凶險百倍,你這侄兒身在萬安寺,尚且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如今我紅巾軍兵強馬壯,安慶城中也尚存萬餘彌勒宗弟子,如何不能一戰?況且,老夫冷眼旁觀,這孛羅特穆爾比之汝陽王可差得遠了!”
宋青書聽王烈提及汴梁之圍不由一怔,當日他被王保保逼著以汴梁戰局進行推演,範遙趁機將他的用兵之法傳遞給了困在汴梁的紅巾軍,方解了汴梁之圍。這件事,他本以為紅巾軍上下未必知曉,一來他畢竟是武當弟子先前又剛剛跑去參與圍剿明教,落日崖外還曾與紅巾軍交手,與紅巾軍可算是敵人;二來他與張無忌不合。原來張無忌不曾阻止範遙向旁人說明此事究竟是誰的功勞嗎?想到此處,宋青書不禁一陣沉吟。然而待他聽王烈將汴梁之圍與安慶之圍相提並論,宋青書卻再顧不得沉思,急忙出聲打斷他道:“老爺子,依青書之見,這安慶之圍不可等閑視之。青書隻怕孛羅特穆爾並非意在彌勒宗弟子,而是圍城打援!”
王烈聞言頓時一陣靜默,紅巾軍自起事起便習慣了被元兵圍剿,然而元兵每來圍剿一次,紅巾軍便壯大一次,汴梁之戰後更是一戰成名天下知。如今韓山童帶兵來解救彌勒宗弟子,軍中上下打的俱是突圍的主意,這圍城打援的想法卻是從未有人提及。王烈雖說是武人,但久在軍中卻也知道輕重,當即追問道:“青書,我知你用兵之能,你也不必顧慮,說說,為何這次是圍城打援?”
宋青書見王烈這般在紅巾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也不曾想到孛羅特穆爾的圍城打援之計,亦知此事事關重大,當即正色道:“彌勒宗義軍如今由徐達、常遇春二人統領,這二人晚輩也曾見過。雖說皆是大將之才,如今卻尚顯稚嫩,不成氣候。”宋青書的年紀比徐達與常遇春二人皆小了不少,如今卻在這一本正經地說他二人稚嫩。這句話聽來本該十分可笑,然而此時帳內眾人卻是誰也笑不出來。“孛羅特穆爾是汝陽王的親傳弟子,用兵之能十分了得。彌勒宗弟子雖說占了安慶險要,但起勢過快,孛羅特穆爾未必放在眼裏。”
“不然!”宋青書這般說法,王烈卻不讚同,隻道,“彌勒宗若是占了安慶便可與河南連為一體,孛羅特穆爾不會不知。”
“所以他來了。”宋青書眉峰不動,隻沉聲道,“然而剿滅彌勒宗隻是微末之勞,唯有剿滅紅巾軍,方算得大功一件!紅巾軍自起事以來轉戰千裏,從不在一處逗留太久,元兵之所以拿紅巾軍無可奈何便是因為堵不到紅巾軍主力隊伍。如今,韓首領可是帶著隊伍親自送上門了!老爺子若是孛羅特穆爾,又當如何?”
王烈聽宋青書這般所言,心頭不禁一跳。他自韓山童起事起便一直在紅巾軍中,自然知曉紅巾軍的情況。蒙古人天生便是馬上的戰士,紅巾軍招攬的士卒卻多半是農夫,這些年僅練兵一項便教王烈耗盡了心神。元廷雖說無道,卻也坐了九十餘載的江山,論兵馬論器械,如何是紅巾軍能敵的?是以,起事之初韓山童便定下計策,不留後方,帶領紅巾軍隊伍轉戰千裏,來到一處便裹挾一處百姓加入紅巾軍,教元兵跟著他們一路追趕疲於奔命。待他們醒過神來,這起義大勢已波及天下,屆時民意滔滔,便是元廷退出中原之時。然而汴梁之圍汝陽王親帥十萬元兵將他們堵在了城中,若非宋青書天縱英才,隻怕紅巾軍早已覆滅。汴梁之圍後,汝陽王退走,紅巾軍上下皆以為汝陽王已知不敵,如今看來卻是隻為等這堵住紅巾軍主力的第二次機會!想到此處,他不禁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輕聲道:“若是戰事膠著……”
“汝陽王必率重兵趕至!”宋青書毫不猶豫地接口。
王烈用力一捶幾案,出手抓住宋青書的手腕便往外走。“快隨我去見韓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