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聲穀聽了說不得這番話也不由微微一歎,明教有心起事趕走蒙古韃子原是與武林正道一條心,哪知他們各個說一套做一套,犯下諸多惡行又將武林正道得罪個遍。有今日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之事,雖說有朝廷中人從中作梗,明教自身也是其身不正咎由自取。
楊逍卻聽不得說不得這般冷嘲熱諷,突然冷冷插口道:“說不得,你是說我麼?”
說不得道:“我的名字叫做‘說不得’,凡是說不得之事,我是不說的。各人做事,各人自己明白,這叫做啞子吃餛飩,肚裏有數。”
楊逍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莫聲穀因紀曉芙之故深恨楊逍無恥,此時見他被說不得噎地說不出話來隻覺心頭快意,不由輕哼一聲。
宋青書卻是心頭一動,低下頭暗道:若是紀曉芙當真不從,怎會為楊逍生下女兒?這“奸//淫//擄//掠”,隻怕是願打願挨。紀曉芙死地幹脆,楊逍卻是背負罵名一生孤苦。
明教中人再聊地幾句,圓真已然搶得先手調息完畢,站起身來。明教七人見狀固然是滿臉驚駭,便是躲在暗處的莫聲穀與宋青書也是一臉無奈。死到臨頭,你們這些明教中人不忙著調息搶先,聊什麼陳年舊事啊?明教高手都這般顛三倒四,也難怪這麼些年來能為了一個教主位將大好基業都毀損泰半。
眼見圓真正要痛下殺手,宋青書不禁暗道糟糕。莫非這一世,這明教當真毀於圓真之手?這明教高手雖說為惡可卻矢誌驅除韃虜,圓真雖說名門正派卻又投靠了元人,到底救不救?
莫聲穀與宋青書還未拿定主意,周顛竟忽然顛顛倒倒地糾纏起明教密道的事來。隻聽得他高聲大罵:“放你十八代祖宗的累世狗//屁!這密道是光明頂的大秘密,是本教的莊嚴聖境。楊左使雖是光明使者,韋大哥是護教法王,也從來沒有走過,自來隻有教主一人,才可行此密道。陽教主怎會帶你一個外人行此密道?”
縱是生性粗豪如莫聲穀,亦知周顛這般糾纏密道之事全是為了拖延時間,哪知那圓真此時竟如鬼摸頭一般,麵色惆悵地交代起他二十五年前的舊情來。
聽圓真自曝自己便是謝遜尋找多年的“混元霹靂手”成昆,宋青書早在上一世時便已知其身份,並不意外,卻是莫聲穀與楊逍等人俱是驚訝莫名。而最為激動的卻是另有其人,原本放在大廳一角的一隻大布袋裏此時竟忽而傳來幾聲高高低低的呻//吟。聽到這幾聲呻//吟,宋青書才真正駭然,此時大廳內漆黑一片,廳內有多少人,他原是憑著眾人的呼吸和上一世的記憶作判斷。若不是那個大布袋中發出呻//吟,他絕料不到袋中竟還藏了一人。此人的呼吸聲可躲過他的雙耳,足見內功深厚是絕頂高手!
周顛不耐煩聽人呻//吟叫苦,當即喝道:“小兄弟,大家命在頃刻,誰都苦楚難當,是好漢子便莫示弱出聲。”
周顛話音剛落,那布袋中便傳來一聲:“是!”
宋青書聽了這一聲“是”便鬆了口氣,原來張無忌也到了,看來這圓真今日是無論如何都殺不了明教的幾位高手了。想通此節,他幹脆拉著莫聲穀一起盤膝坐了下來,聽圓真大師講以前的故事。
聽圓真說完他與師妹過去的情//事,他送給陽頂天的綠頭巾,聽他歎息著道:“我得到了師妹的心,卻始終得不到她的人。”明教眾人固然是怒氣填胸破口大罵,宋青書亦是一臉地疑惑,隔了一會,他不禁悄聲對莫聲穀言道:“七叔,你覺不覺得這圓真的說法有古怪?……他的師妹陽夫人,當真是自盡而亡?”
莫聲穀想起在石室裏見到的那具女人骸骨,亦是一驚,不由豁然而立,失聲道:“莫非……”
莫聲穀一時失言,已被圓真察覺了動靜,當即高喝一聲:“什麼人?”見沒有回應,他又厲聲喝罵了一句,“藏頭露尾,算什麼好漢?”他內功深厚,這一聲喝來石壁同做回音,整間大廳都被震地隆隆作響。
片刻後,寂靜無聲的大廳內又傳來第十人的聲響,隻聽得那人似笑非笑地言道:“縱然藏頭露尾,也總好過勾//引人//妻,不知楊左使以為然否?”
此言一出,圓真與楊逍俱是一臉怒色,卻是周顛怔愣片刻猛然間大笑起來,連聲喝彩:“說得好,說得妙!說得呱呱叫!”
圓真見自甬道內走出來竟是武當派的宋青書,不由一驚,卻又迅速鎮定了下來,雙目死死地盯著宋青書沉聲道:“宋青書,你找死嗎?”
韋一笑見宋青書出現也是一臉驚訝,失聲道:“臭小子,我請你來你不來,現在又跑來做什麼?”
宋青書瞥了一眼那個悄無聲息的大布袋,笑道:“韋蝠王請我來是為了要挾我爹爹、要挾我武當派,在下豈能從命?現在跑來卻原是應少林派空聞禪師之命追蹤圓真大師!”說完,他也不管圓真是何臉色,隻滿臉誠摯地向楊逍言道,“楊左使,縱然你們明教的密道是莊嚴聖境,平日裏也該著人把守時常巡視才是。被幾個外人像是走自家後院這般來去自如,你們明教還有什麼臉麵?還有你們那狗//屁不通的規矩,也該改改了!貴教陽教主和夫人的骸骨都堆在密道中快與黃土同朽了,可憐你們陽教主一世英名頂天立地,死後非但不能入土為安,竟連被人冤枉戴了綠頭巾,你們也不能為其昭雪,當真枉稱明教信徒!”
楊逍聽宋青書這般非議他們明教規矩,便是心中生怒,可若要嗬斥又覺他字字中肯,說的全是實情,竟連半句也反駁不得。
周顛一聽陽頂天與夫人的骸骨至今仍在密道不曾入土,這般淒慘,不禁放聲哭嚎:“陽教主!周顛對不起你啊!五散人對不起你啊!什麼狗屁四大法王、狗屁左右使,連為你收屍都辦不到啊,對不起你啊!”若不是內息未複,他直想扇自己幾個大耳光,再給在場的明教弟兄每人來幾個大耳光。
宋青書一人說話,廳中幾人聽來卻是各有重點,隻聽得圓真厲聲喝道:“宋青書,你說什麼我冤枉陽頂天?空聞方丈怎會找你這個外人追蹤我?他又為何派人追蹤我?簡直一派胡言!”
“在下是不是一派胡言,圓真大師稍安勿躁,聽在下說完不就清楚了?”宋青書表麵故作輕鬆,滿臉微笑地望著圓真,腳下卻是又向那個大布袋移動了幾步。“就從圓真大師與你師妹,還有陽教主這段情//事說起,如何?”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條白絹展開道,“謝圓真大師引路,在下卻是在明教密道中發現了陽教主的遺書。‘夫人妝次:夫人自歸陽門,日夕鬱鬱。餘粗鄙寡德,無足為歡,甚可歉咎,茲當永別,唯夫人諒之。’”這條白絹原是宋青書用來包紮被青翼蝠王抓傷的傷處所用,然而他過目不忘,竟是將陽頂天的遺書如數背誦了下來。這大廳中漆黑一片,圓真等人見他對著一幅空白的白絹背誦陽頂天的遺書,流暢地好似當真在讀一般,竟也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