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知道了。”仙羽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沉重地點了點頭。早在兩年前，她就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還在哭著的李阿姨被馬醫生扶著坐到了屋外的椅子上，仙羽則看著靜靜躺著的媽媽，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側——看著那張已經變得灰白的臉，和已經沒了生機的身體，她的眼淚便再次無聲地流下。
她一字一句地說：“媽，你怪女兒嗎？都是女兒不好，沒掙到錢……”
“……這兩年辛苦你了媽媽……是女兒太自私了，你應該很難受吧……”
“媽媽……如果有更好的條件，是不是你就不會死了……”
“媽媽……媽媽……”她悲痛欲絕，想要狠狠地撲進母親的懷抱，卻也生生忍住了，她知道不能。
這懷抱兩年前就離她遠去了，本來她還一直期望著有一天媽媽可以醒來——現在她明白，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溫暖的懷抱了。
她滑落到地板上，抱著自己的雙臂傷心欲絕地痛哭起來。
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仙羽已經整理好情緒，平靜地從太平間內走出。
馬醫生向她確認後，轉身跟醫院內部的人打起來電話——應該是安排火化的事情。
“仙羽，還有一個事情。”馬醫生似乎有點為難，他在考慮要不要說下麵的話。仙羽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為難，直接轉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馬醫生，您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還有什麼事情比媽媽去世更遭呢。
被仙羽看著，馬醫生更加躊躇，可是為了醫院，他也得把話說清楚。
“你現在還在每個月分期償還商業貸款的30萬吧？你還有錢嗎？……你媽這次手術費用要8萬左右……這還是我們醫院給你減免過……”
仙羽看著馬醫生的眼睛，他的眼神裏麵有不忍，有可憐——馬醫生對她家的情況了如指掌。
大學臨近畢業的她經過兩學年的準備，如願以償地考上了一個重點大學的研究生。通知書拿到手後，她準備帶著高興的媽媽到杭城去旅遊。沒想到的是，媽媽卻在老家來寧城的路上意外地出了車禍——而肇事的司機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等她聽到消息趕到市醫院，隻能等在手術室外，真誠地向從來都不信的各路天羅神仙祈禱。
手術結束後，幸運的是，媽媽的命保住了；不幸的是，媽媽成了沉睡的植物人。她隻能丟棄掉研究生的入學機會，丟棄掉她本來熱愛的英語專業，一頭紮進了賣房銷售這個行業。
這兩年，媽媽的病情逐漸穩定下來。她把媽媽接到了早就租好的房子裏麵照顧，並且找了個來寧城打工的老家阿姨照顧媽媽。而她才畢業就背上了30多萬的債務，隻能不要命似的加班加點工作，以償還這來之不易的商業貸款。
最幸運的是，她還有媽媽——看著媽媽平和的呼吸，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每天加班結束後，最令她開心的就是李阿姨告訴自己，今天媽媽的手指又動了下，或者她的眼睛又動了下——這些小事是支撐她的溫暖力量。
沒被辭之前，她一個月平均還能賺三萬塊左右——這還是她不分晝夜，不分時節，加班加到吐血的節奏才能拿到的。她多麼想自己也能夠有什麼年薪百萬啊——不過工齡、學曆、資質擺在那裏，她拿不到多少的錢，隻能想著以後會更好的。
去掉每個月轉給貸款的銀行一萬多塊、房租3000塊、李阿姨工資7000塊，還有生活費、交通費、複檢費、藥費等等零零散散的花費，每個月能存下來1000塊就不錯了。
一個人存了兩年，加上她上個公司給的補償金，現在她的存款也才3萬多塊。
她感到巨大的悲涼，但是她並不絕望——欠醫院的錢她一定會想辦法還的。
自己還年輕，能找到工作的。說不定她馬上就能找到一份年薪幾十萬的工作呢？她給自己打氣。
馬醫生和市醫院這兩年幫了自己不少，自己不能沒臉沒皮地賴賬。
“馬醫生，還是要暫時麻煩您幫爭取一下時間。我這卡裏還有三萬塊錢，醫院先劃去吧。請您和醫院放心，我會把剩下的錢還上的。”
仙羽的眼神堅毅而果斷，一直以來，就是她的這種眼神，讓馬醫生相信著她。
那是絕對不會絕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