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元澈不喜也不怒,眼底卻仿佛有疾風掠過。
起初她並不想讓這個善良的男人坐上皇帝的位置,害怕宇文博律留下的汙濁會沾染到他,可是這些日子反反複複的糾結和思考。
世事難兩全,除了宇文長勳,還有其他人能去坐那個位置嗎?
她狄元澈這輩子注定是做不了什麼好人了。
想到這裏,狄元澈便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瓣,那笑容未達眼底,卻是一片讓人迷亂的超然。
“襄辰王不是問我要做什麼嗎?簡單告訴你……如果你想坐上那把龍椅,我們就是友,如果你不想坐上那把龍椅,我們就是敵。”
話音落,便見到宇文長勳目光中那半是驚愕半是猶豫的光芒。
他曾經一萬次猜測過狄元澈接近宇文博律的用意。
然而無論他怎麼猜,怎麼捉摸,也絕對不會想到……狄元澈的野心會如此之大。
弑君?!
狄元澈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狄元澈!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這次宇文博律派你出使吳國不過是個噱頭罷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除掉你。事到如今,麵對一個對你起了殺心的皇兄,你真的還是沒有半分謀逆之心嗎?”
“殺宇文博律和坐上龍椅分明是兩件事。殺他,我可以用我的一輩子去做,而我去坐上那把龍椅後……終究會用我的一輩子愧對元瑾。”
話音落,狄元澈清楚的在宇文長勳的目光中看到了無比的糾結和掙紮。
他的雙眸近乎於猩紅,四目相對的瞬間便是火山噴發的光景。
宇文長勳對狄元瑾的情深意重此刻盡數化作了無與倫比的掙紮,他長吸一口氣,合上了眼睛,想要將自己這份躊躇斂去。
宇文長勳的想法,狄元澈自然是懂的。
每個人注定不能守著自己舊時的承諾過活,如果她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絕不會逼著宇文長勳許下這些勞什子的承諾。
想要瓦解宇文長勳的心牆並不急於一時,今天隻是個投石問路的開始罷了,來日方長。
“既然襄辰王如此難以抉擇,這件事情就當做我從未提過好了。”
話音落,狄元澈爽朗的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的歎了口氣。
“襄辰王十日後的吳國之行可有勝算?”
“吳國之行殺機四伏,處處都是陷阱,一切都是未知數……在本王活著回來之前,我也不敢承認自己是否有勝算。”
宇文長勳一邊說一邊不疾不徐的踏入冰湖,那種淡定從容,完全不像是要去赴死的。
宇文長勳轉頭望向狄元澈,問。
“你不進來嗎?”
狄元澈一驚,連忙擺手。
“咳,不用了……本少爺不喜歡和別人在一個池子裏泡澡。”
“都是男人,這麼矯情做什麼?本王以為,咱們兩個現在也算得上是互換秘密的關係了,怎麼說都要一起打個水仗才能變得更加親密吧?”
宇文長勳瀟灑的用雙臂架在池邊,一挑眉,望著狄元澈的眼神也變得釋然了幾許。
打水仗?
艾瑪……和宇文長勳要是打了水仗的話可就要出大事了。
狄元澈原本就十分尷尬的臉色忽然變得通紅,連忙道,
“冰湖有活血化瘀的奇效,對於王爺的傷是極好的,還是襄辰王獨自享受吧。”
話音落,狄元澈便從自己的懷中拿出早上宇文長勳留給墨玉的那支玉笛。
“這個……你留著,這幾個暗衛你帶著去吳國好了。還有,謝謝你昨晚救我,本少爺先撤了。”
想說的話都說完,狄元澈便一路小跑的離開了。
像是一隻夾著尾巴逃竄的小狐狸,眸子中是狡黠,眼底還閃爍著慌張。
不知不覺中,宇文長勳便笑了起來。
那種毫不摻假的笑容甚至連宇文長勳自己都沒有察覺,隻是望著狄元澈的背影,笑得開心罷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狄元澈能左右起自己的情緒呢?
會因為這個臭小子生氣,也會因為這個臭小子開心……現在的宇文長勳,竟然連自己的想法都摸不清楚了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宇文長勳隻聽一連串腳步聲由遠及近。
緊接著,狄元澈那張小臉便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中。
“喂!去吳國,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要活著回來!”
“沒想到狄少爺還會在意本王的死活呢。”
宇文長勳勾著唇角趴在了池邊,一滴滴剔透的水珠兒從他精壯的背脊上滑了下去。
“咳,本少爺剛剛治好你的傷,你要是死了就是浪費我的功夫和藥材,我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