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覺醒來,一切會回複正常吧。陳冶想,一定有事發生,隻是她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提議,兩個理智的人步入理智的婚姻,說不定還能白頭偕老。要是何誌偉聽說,大概大吃一驚,動作不慢啊,才分手多久,居然有人提出以婚姻為前提的交往。
心事重重的陳冶做了噩夢。夢裏和何誌偉回母校探老師,明明熟悉的校園,突然間找不到來時路,而他不顧她的呼喊,越走越快。
醒來竟在嗚咽,滿心驚恐,她被拋棄在陌生地方?所有的誓言都是過往?
她說過,曾有多愛就有多恨。欺騙她、背叛她,對他留下的傷害,沒辦法報複,每種報複方法隻會付出更多代價。殺人償命,傷人坐牢,潑婦般糾纏徒留話柄。如果天底下有報應,雷公哪裏忙得過來,那麼多傷天害理、背信負義的人!算了吧,這事很多很正常,走出來吧。沒人能指條明路,除了幾句安慰。
寂靜的夜,她曾在空蕩蕩的房裏轉圈,找不到辦法排解恨意,隻能用意誌麻醉自己,沒關係不要緊,明天很快來臨。她曾經吃不下任何東西,舌頭失去味覺,最稀薄的粥也令她反胃。不停喝水,靠清水澆滅心頭熊熊之火。理智告訴她不可以付諸行動,感情讓她想到種種同歸於盡。
她永遠不會原諒。
但她努力忘卻,為了自己以後活得更好。
第二天一早,阮明年發來短信,陳冶複,“我願意。”
陳冶覺得自己從一個夢走進另一個。原先那叫當丈夫劈腿後,現在這個何以名之,否極泰來?樣樣都有的男人,竟然沒結過婚,沒離過婚,像天上掉的餡餅似砸到她手裏了?陳冶不知道黃微會怎麼說,她那雙利眼,略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當中一定有問題。他看上你什麼,年紀大有經驗?”所有問題,像亂了的毛線團,解不開,理不清,蓬作一處,隻好丟開不理。還有,如何給黃雋一個交代?陳冶不知道怎麼看自己和他,有開始嗎?她或他從未說過將來的話。沒有開始,又何來結束?
陳冶把攤牌的地點定在繁華的商場,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買禮物送給黃雋,一條皮帶。商場最高處的餐廳有著人來人往的喧鬧,陳冶覺得也好,以後想到今天會記起雜亂的背景聲,不值得留在回憶裏。
一切處理得很好,平靜,和最初的設想她和他誰也沒動真情一樣。黃雋聽她說完,收下禮物,甚至開了幾句玩笑,“你有你的生活。放心,我不和我姐說,替你保密。”
直到,電梯緩緩下降到底樓,黃雋突然反手按住關門鍵,再次按了頂樓。
“有事?”她笑得很心虛。是他在電梯裏的一吻喚起她對戀愛的向往。
“你不快樂。”他說。
陳冶否認,“沒有。”
他說,“我記得你哭的樣子。”
她知道他說的是何時的事,也知道當時的她多麼怨憤。誰說心傷沒有痕跡,她明明看見胸口空了一塊,捅出傷口的是最信任的人。眼淚衝進眼眶,無論後來的人再好,她已經受傷,而且不知何時痊愈。
她低頭,“我很久沒哭了。”
他說,“因為認得了我。”
小小的電梯裏,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楚的東西。
他笑,“為什麼不選我?”
積在眼中的淚掉下來,她不敢,有太多不確定的東西,他們之間沒有未來。
沒有一個人敢說,包括他們自己,他們之間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