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當一切事宜都結束後,在學生咖啡廳裏,在和三年前剛進校同樣的地方,夏瑞漫跟Samuel、Jo、Rosa和Lauren在分別前最後一次坐在一起聊天。雖然都是畢業,都是分別,每個人的心情卻都不同。夏瑞漫和Rosa是更感性的人,對她們來說離別總是特別的沉重。夏瑞漫曾經這麼計算,如果她能活到70歲,每年見英國的朋友見一次(這已經是很樂觀的估計了),這輩子也就剩下不到50次的見麵機會。曾經最親密的夥伴,一起談天玩樂的朋友,日夜奮鬥的戰友,卻隻能再見上幾十次,甚至可能是幾次,或者再也不會碰頭,想到這兒夏瑞漫就特別傷感。

對於Rosa和其他人來說,難過的隻有與朋友分離這一點,但夏瑞漫和Lauren卻要同時跟英國這個國家說再見。或許她們會再次回來,可能是一年後,也可能是十年後,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所以她們覺得特別的不舍。與其說這是她們對英國的感情非常深,不如說這是她們對倫敦這個城市無比留戀)——世界上沒有哪個城市更讓夏瑞漫這樣喜愛的了,Lauren也是如此。剛來倫敦的時候夏瑞漫還真有點不習慣,但短暫的不適應後是更加強烈的幾乎如洪水般的迷戀。哪怕已過了三年,臨走之時夏瑞漫還是覺得還有那麼多的地方她沒有去過,又有那麼多的地方她想再去一次,再去幾十次。夏瑞漫記得在新生手冊上有這麼一句話:“如果你厭倦了倫敦,你定厭倦了生活。”幸好她還沒厭倦倫敦。

Samuel雖然嘴上也說著定會想念大家的話,但大家都知道,在留戀Woodlands的同時,他對畢業後的生活有著更多的期待。Samuel心中的Linklaters就像Sean的牛津一般,握住它,就握住了夢想。Samuel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學生時代的一切扔到“過去”這盒子裏了。

跟Samuel比起來,Lauren卻沒能握到夢想,而是滿手的無奈。她說:“踏進大學校門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什麼都行,甚至能改變世界,可現在卻連自己的命運都改變不了。”但命運這玩意兒本來就是說不準的,能留在英國是命,不能留也是命。以為是好命的,結果可能是壞命的開始,不到生命盡頭,這一點誰也說不準,誰也看不明白。

Jo這原本是對找工作最沒興趣的,竟然陰錯陽差地得到了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她的朋友不久前在一個新開沒多久的小公司裏謀得一個職位,工作時聽說另一個崗位正缺人,便推薦Jo去試試。沒想到這一麵試就中了,Jo跟主管特別談得來,主管也覺得Jo是這個工作的不二人選。Jo開始工作後主管是否還會這樣覺得就說不準了,畢竟那些能說會道的人總能在麵試的時候大放光彩,但工作能力如何並不一定與嘴皮子好壞有絕對的聯係。不管如何,Jo畢業後的謀生之路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好了。找工作其實跟報學校一樣,最終的結果是機遇、運氣和汗水共同組成的,缺一不可。

這剛一畢業。大家都站到了什麼起點上了呢?Samuel:法律公司,免費讀完法律課程後起薪6萬英鎊。Rosa:去法國教英語一年。Jo:銷售公司,起薪26000英鎊。Sean:牛津研究生,或其他。Lauren:未知,可能在中國找工作,可能讀研究生。夏瑞漫:計劃間隔年過後讀研究生,地點未定,或其他。馬彤:回中國工作。Maggie:劍橋研究生。

而十年後大家又會分別站在什麼位置呢?誰也說不準。評判一個人是否“成功”的標準也會變得更加“多樣”,比如結婚/交往對象是誰,比如女性是否保持年輕漂亮。而更重要的,至少在夏瑞漫看來,是對目前的生活是否感到滿意。不是別人眼中你的生活如何,而是你自己心中的生活如何。這所謂的“好”與“壞”,“成功”與“失敗”,都不該是用統一和單一的標準來衡量的。隻有當自己心中的世界是純淨的、美麗的、幸福的時,外在的一切才會如此,而建構出這樣的世界的途徑多種多樣。

在從倫敦飛回中國的飛機上,夏瑞漫哭了很久。這些眼淚裏包含了各種不同的情感。此時她才發現,除了舍不得大學的朋友之外,她更多的是在為自己一去不複返的青春時光哭泣。她極力地想停止不前,她從未發現自己是這樣地想拒絕長大。不論在過去的幾年裏她過得是開心還是痛苦,是瘋狂還是平靜,是平坦還是坎坷,過去的就過去了,永遠不再回來。夏瑞漫是哭人與事這些具體的東西,更是在哭時間這個抽象的概念。前者可以再見,後者從此不可及。夏瑞漫更是在哭自己現在還是充滿問號的未來:在旁觀別人的人生困境的時候,能輕鬆地說這其實是件好事,驚喜總是在未知中出現,可當自己的未來是如此的時候,卻難以泰然處之。如果最後一事無成怎麼辦?如果孤獨終老怎麼辦?如果……怎麼辦?

哭累了,夏瑞漫便不再哭了。因為,除了用雙手迎接奔跑著朝她而來的新生活外,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