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開始後,夏瑞漫發現Sean的話很對,當球被踢到離他們較遠的球場另一邊時就看得沒那麼清楚了。但夏瑞漫還是喜歡坐得近的感覺,這給她更多那種隻屬於在現場的親近感。球場的燈非常亮,是亮得發白發熱的那種,讓空氣裏每一個分子都躁動不安,與現場的氣氛簡直是完美地相襯著。夏瑞漫並不是一個愛喧鬧的人,對於跨年倒數等活動從來都敬而遠之,可不知怎麼的,她卻是那麼喜歡這球場裏的氣氛,每一個叫喊著的,目不轉睛盯著球員的每一個動作的觀眾的臉孔,都那麼可愛。人們總說場上飛奔的運動員的麵龐多麼美麗,其實場下鼓足全身的勁和每一滴血液為他們加油的支持者也是美麗的。夏瑞漫突然那麼的希望中國能有吸引眼球的讓人為之瘋狂的高水準聯賽,那是屬於全民的財富。而且,屬於團隊的勝利跟個人的勝利比起來,總有一種更珍貴的東西在裏頭。或許在四年一次的奧運上的成就能讓中國人驕傲好一陣,在奧運會上中國隊的獎牌數實在多,但它好像已經不是凝聚人心的力量,反而是醜陋又殘酷的現實高頻被曝光的時段,當一塊塊金牌收入囊時中已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麼振奮人心。
西漢姆聯的支持者坐在離夏瑞漫他們的位置不遠的一小片角落裏,而大部分的觀眾席則自然是熱刺球迷的天下。那天他們情緒似乎特別高漲,球場裏時常回蕩著屬於幫熱刺球員加油的歌曲ComeOnYouSpurs。有時候還能聽到幾個球迷洪亮的獨唱,多麼美妙!歌曲被高頻重複後,夏瑞漫也跟著高聲唱了起來,不清楚的人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肯定以為她是個忠實粉絲。而夏瑞漫最喜歡的瞬間,是本隊進球時所有人一齊站起身並將雙臂伸向前方的那個瞬間,為本球隊高興之餘,你覺得自己屬於一個群體,你是一大家子人裏的一員,這種喜悅是可以分享的,還有比可以分享的喜悅更令人喜悅的嗎?那場比賽熱刺進了三個球,夏瑞漫很幸運地得以站起來三次。
坐在夏瑞漫左邊的是一對父子,爸爸40出頭的樣子,兒子可能剛滿10歲。爸爸不斷地給兒子講著一切跟熱刺和足球有關的東西,“今天迪福狀態不錯”,“這場熱刺的防守有點薄弱,你看後麵基本沒留人”,“還記得上個星期的那場球嗎”。夏瑞漫邊看球邊伸長了耳朵聽,當是在聽現場解說。雖然是星期四,但看球的小孩還真不少,多是爸爸帶著來的,任何時候這父與子的畫麵都那麼溫馨。夏瑞漫仿佛看到了10年前的Sean和他的父親,Sean也是這樣坐在這裏從小球迷變成大球迷的。十幾年後,還會有一對對父子,可能是今天的“兒子”和他的孩子,來到這裏。
那天的天氣不好,天空一直飄著細雨,有時候還會下大些,柔軟的細絲變成了直硬的粗線。屬於英國這島國的風跟往常一樣不肯走開,耳邊隻聽得“嗚嗚”的聲音。雖然已經是3月份,但一點回暖的跡象也沒有,溫度總在個位數的區域徘徊,不肯往上爬一爬。夏瑞漫穿著10月份的時候就從箱子底下拿出來了的黑色羽絨服,可還是能感到寒氣硬生生地透過好幾層衣服鑽進皮膚裏。沒戴手套和圍巾實在失策,一條暖圍巾比多穿兩件衣服還管用。Sean看出了夏瑞漫抵不住冷風,她使勁把羽絨服的領子往上拉,可還是有一截脖子露著。“給你,戴上吧。”說著,Sean已經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了下來。夏瑞漫欲拒絕可還是接受了,她這才發現Sean的圍巾是熱刺的,在角落的位置有個小標誌。
“謝啦。”
“不用,我不冷。”
“我現在也不冷啦。”
過了一會兒,球場上兩方球員正膠著的時候,夏瑞漫右邊的聲音突然說:“那個,其實我喜歡你。”那個聲音頓了頓又說:“在一起吧?”Sean的語速很快,在喧鬧的球場裏他的話更顯得含糊不清,但夏瑞漫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此時熱刺球迷們又唱起了ComeOnYouSpurs。夏瑞漫從來沒這麼感激任何歌聲的響起,所有周圍的人都在大聲唱,對話是不可能了,這給了她思考的時間。
夏瑞漫能感覺到自己上躥下跳不老實的心髒,她想不到拒絕Sean的理由,便點了點頭。
三十二
報紙的工作還跟往常一樣每周都進行著,但夏瑞漫剛開始的熱情已慢慢淡去,一切都變得有些機械,尤其是找不到任何有趣的新聞必須用最瑣碎的小事來填充版麵的時候。有人說不能在大學選自己最喜歡的領域當專業,因為幾年學習過後你就少了一個興趣,最喜歡的東西變成了最不喜歡的東西。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頻率不低,原因主要有兩個。
一是對以為自己喜歡的學科其實並不了解,開始學習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兒。也可以說這種喜歡其實是假的喜歡,了解了解皮毛還行,了解得多了就接受不了。二就是學校的問題了,教學方法不對,把本身有趣的科目教得沉悶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