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書倒了。

一篇徼文呈上,勾結外敵,禍亂朝政,結黨營私,貪汙行賄,洋洋灑灑幾千字,算是道盡了傅宗書平生為人的罪大惡極。

這繳文若是通篇不知所雲的言到傅宗書的滔天大罪,叫天下人聽了去,反而倒不是那麼嚴重,畢竟,士人無端憑著的就是麵上這一張嘴,圓的能說成方的,方的能說的圓的,隻要認定了一個人有罪,嘴上定然是最為滔滔不絕的。越往了大的去說,天下的明眼人反而倒不會怎麼在意,甚至於多方心生幾分疑竇。

而偏偏這繳文卻是出自當朝與宰相相距一方勢力的林參政,林大人的手筆。

林大人又是何許的人物?

在朝,林大人曾以弱冠之齡奪得科舉頭名案首,論及才學,未及不惑,天下士人已推為己首;在邊疆,林大人是將士們交口相傳的林大將軍,白馬青衣,一身輕鎧,手無縛雞之力,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裏之外,卻能舉手笑退百裏敵軍,敵軍聞之喪退十裏之外:在野,他是一心為民,十年為民請命,偏偏兩袖清風,正直廉潔的百年難見的好官。

林大人道,要代自己門下門生向聖上請罪。一則,顧惜朝生為邊疆將領,在敵兵暫退之時,意有鬆懈,竟然私下為追捕李齡一事擅離職守,為一罪;二則,顧惜朝身為邊疆將領,與冷呼兒,鮮於仇諸將不和,幾番多動私兵,是為二罪。

然而,這罪便當真能這般判下嗎?

神捕司的名捕鐵手,冷血二人卻出口言道,冷呼兒與鮮於仇兩大將領素來人品不端,二人意欲對婦女施以暴行,又多番擾民,強奪百姓財物,傷人性命百起,身陷女幹yin擄掠之罪,神捕司早已上報朝廷,彈劾二人暴行,隻是刑部的公文現下還沒有批下來。

下令當真在刑部一查,果然早有彈劾的公文,卻早已是兩月前的公文了,聞言,便是刑部尚書的麵色立時也變得有些不怎麼好看了起來,兩月前的公文他卻也是如今才知道,神捕司的人直接上報後才被從刑部書房裏給翻了出來,持著手上的玉笏,撩了衣擺,便在朝堂上索性直直的跪了下來,自請罪,心下一邊咒罵著刑部不知哪處被收買的官員,麵上卻是十分戰戰兢兢地說道:“刑部私自扣押公文,管轄不利,微臣知罪。刑部即日起必將徹查,待罪於神捕司。”

如此一來,顧惜朝動用私兵,與將領之間私生嫌隙一事轉眼便成了心性耿直,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人物不願於汙穢小人同流合汙的在理之事。私下裏莫說是沈譚,便是鐵手,追命幾人也不由勉強翻上幾個十分正直的白眼,顧惜朝是個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英雄般的人物,便是瞎話也不該是這麼個說法的,但到底不論怎麼說,明麵上倒確實是他們一個個的站在了理上。

再說一罪,顧惜朝擅離職守之罪,邊疆的牙刅五萬大軍卻也正是顧惜朝率軍所退的,牙刅大軍一時元氣大傷,短時間自然是翻不起什麼波浪了,在這個檔口在邊境晃了幾個小圈兒,說是擅離職守卻是有些說重的,頂多隻能說人勉勉強強偷了一小會兒的懶,大罪卻是算不上的。顧惜朝擅離職守是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追捕李齡。而現下呢,盡管據說從九幽神君石洞中救下的李齡已成了個形同廢人一般的藥人,但畢竟是救下了,更收繳了逆水寒劍中軍中諸將通敵叛國辯無可辯的鐵證,立下了如此的大功,這一罪還當真能這樣輕飄飄的判下去嗎?當然不能,非但不能,還須得大大嘉賞一番。

說是請罪,實則卻是駁斥了兩處旁人反駁的兩處立足點,反而更加令人辯無可辯。

通敵信函之中提到的通敵將領正是冷呼兒,鮮於仇二人,再說那幕後指使之人,卻正是那傅宗書,隨後那繳文之中這才滔滔不絕的開始數落起了傅宗書生平大惡之事。

每提到一句,傅宗書的臉色便要閃過幾分青白之色。

天下繳文一出,傅宗書便是現下不該倒也要倒了,傅宗書現下對於聖上來說還是有些用處的,若多是惡仆行凶,貪贓枉法,甚至於結黨營私之事都可以輕判,可傅宗書千不該萬不該,卻是萬萬不該“通敵叛國”,這世上絕不會有一個皇帝能容忍自己座下的臣子對自己存著反心的,寧殺錯不放過,更何況現下還是常鐵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