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某月某日起,在我每天上下班的小巷口徒然增加了一道獨特的風景:一個長得十分俊秀的新疆男孩,在一個大鐵架做的爐子上,烤著新疆羊肉串。
小男孩約17歲左右,白皙的皮膚,濃眉下有一雙深凹清澈而明亮的大眼睛;薄薄的紅唇常常帶著笑意,正值青春的他雖然衣著單薄,但氣色卻非常好。由於他的爐架高,加上他那一看便知是新疆人的臉,在雜七雜八的生意人堆裏,顯得特別的醒目。
曾帶女兒吃過一次他烤的羊肉串,加上我每天上下班的次數多,每每經過,他總是要朝我笑一笑,有時甚至做個眨眼的調皮動作。
一天天下著雨,見他爐架上撐了一把大傘,由於沒生意。他竟然低著頭在看書。刹那間,一份感動和憐惜讓我的心有些許隱痛。
我是一個常常愛感動的人,特別像這樣一個風雨中烤羊肉串的新疆男孩,竟然閑時也會捧著一本書看,著實又讓我驚訝和感懷!
於是有一天晚上特意帶女兒去吃羊肉串,他烤著羊肉串,我便跟他聊了起來。
由於語言障礙,我們聊得很吃力,加上他根本不認識漢字,我們的交流更難了,斷斷續續,半聽半猜的,我了解了許多。
男孩叫“吾布拉山”,是新疆和田人,維吾爾族,今年19歲,2001年從家鄉出來做烤羊肉串的營生。他們出來有一幫人,相當於一個團體的意思,散布在全國各地烤羊肉串,在通山的有兩個。他們的總老板在武漢,是新疆人,但他不曾見過。他在嘉魚、蒲圻各呆了1年,來通山已經有3個月了。
我問他正是讀書的年齡為何不在家念書,他告訴我說家裏沒有多餘的錢,爸媽都是牧民,家裏養了許多許多的羊。我想象著,那個風吹草地見牛羊的美麗大草原。
我稱讚吾布拉山長得很帥,他略帶羞澀但絕對高興的表情說:“哦,是。”我說你長得帥要是讀了書上了大學就不會站在這屋簷下、風雨中烤羊肉串了。他笑著而又無奈的搖著頭。我忽然記起說:哪天看到你看書來著。他馬上高興的從大鐵爐的右側裏拿出一本翻舊了的書來,他說他上過5年級,學的是維吾爾文,沒有學漢語。我接過書,見全部是密密麻麻的維吾爾文,隻在封底有漢文的書名:“《當代國際伊斯蘭潮》(維吾爾文)肖憲著,阿不拉江譯,烏魯木齊出版。”於是我說:伊斯蘭教、穆斯林?他高興的豎起大拇指提高聲調說:“哦對對,穆斯林!”
吾布拉山很禮貌的叫我阿姨,他告訴我,他每天下午2點鍾出來,夜晚10點多回到租的屋子住。他說通山的女孩子漂亮,可就是語言不通難以交流,他還說通山人很好、很熱情,不排斥他們。
他還告訴我,他在家鄉訂了親,女朋友讀7年級,他父母希望他出來多掙錢,然後回家結婚生孩子,他說將來一定讓他的孩子讀書學漢文。他說他2004年才能回家,他很想家,他在異鄉過了兩個春節。我說你回家後就可以彈著馬頭琴在葡萄架下迎接你美麗的新娘了。那瞬間的吾布拉山笑得更燦爛了。
付了錢告別的時候,天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雨,站在風雨中、屋簷下的吾布拉山微笑著跟我揮手,沒有一點猥瑣。
2003年2月26日於鳳池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