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一陣雷雨，小鎮上的路濕漉漉的，空氣帶了水汽和著不知名的氣息飄散開來，現在才五點，天剛亮未亮，朦朦朧朧，光線是灰藍色的，吹來的風帶著一絲涼意，撲到臉上脖子上，從萬慧襯衣的衣襟灌進去，幸好裏麵加了一件針織衫，萬慧撂了撂被風吹的有些散亂的發絲，緊了緊羽絨服的衣領，兩隻手抱在了胸前，入春了呢，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小鎮呆了一年了，來的時候似乎也是趕上小鎮的春，不過這個小鎮的春天來的早，那個時候已經是有些晚春的意味了，正碰上開的荼蘼的桃花啊，紫荊花啊，那麼拚命，仿佛要趕在春天的腳步離開之前釋放出自己所有的美麗。最美不過夕陽紅，對花來說，最美不過是在經受住一年的寒冷折磨後，能趕在春天的最後一天開放了自己。難怪自己第一天來的時候總感覺那些花開的格外的努力，大抵是因為如此吧。
路上已經開始有人走動，那些小商販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一天的勞作，他們要趕在小鎮醒來之前把食物做好，趕上最好的時機，把東西賣出去，萬慧低著頭默默滴走過。
“萬老師，這麼早呢？”
萬慧抬頭看過去，是包子鋪的王大嬸，正抱著幾層的大蒸籠放到大火爐上，腰上別著一圈黃白的大毛巾，將兩隻手放在擦拭了一番。
“嗯，起來走走，大嬸子早。”萬慧兩隻手放下來，笑了笑
“吃包子吧，肉包好吃，我給你包起來。”兩隻手不自在地放在那毛巾上又快速地擦拭了一番，打開蒸籠蓋，一股白騰騰的熱氣冒了出來，帶著親切的肉香和菜香。萬慧趕緊走過去擋住王大嬸，“大嬸子，謝謝了，我不餓，出來的時候吃了個蘋果，我就走走，一會兒就回去了，你趕緊忙去吧，謝謝了。”兩人推讓了一番，萬慧堅持不讓拿，王大嬸隻好作罷，一時兩人都沒有了話說，萬慧看了看街上，“大嬸子，我去學校看看，先走了。”萬慧客氣的說道，王大嬸仿佛才反應過來，哦哦了兩聲，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萬慧轉身走了。
“萬老師，唉，萬老師。”
才走幾步，就聽見王大嬸的聲音，萬慧停住腳步，轉過聲看過去，那蒸籠整個都升騰起了蒸汽，升騰在她周身。
“萬老師，你以後可要回來看看我們呐，哎，你看我，說的什麼話，以後我們有機會一定去城裏看你。”王大嬸笑笑地有些不知所措
“說什麼呢，趕緊過來幫忙！”一個低沉的男聲不耐煩地說道，王大嬸應了幾聲，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萬慧，轉身走了進去。隨後又傳來幾聲怒罵聲，那是她男人王大錘的聲音，萬慧的眼睛有點酸澀，有無數的無奈還有惆悵。抽了抽鼻子，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路上的人又多了，再過一點時間，人會更多，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她要在學生老師到學校之前看看，看什麼呢？不知道，但是呆了一年的地方，如今要離開，總要看看才放心。
“王家鎮中學”，那五個大金字還是鑲在學校大鐵門上，大鐵門上那沉重的鎖掛在上麵，門衛室還亮著光，萬慧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那看門的吳姥爺歪在椅子上在打盹，身上還是那間軍綠色的大棉衣，半禿的腦門被燈光照的油光發亮。
“吳姥爺。”萬慧輕輕地喊了一聲，“呃，，啊，誰啊？”他剛剛眯一會兒，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有點睡勁，什麼人這麼早過來。嘴裏念念叨叨地拿起桌上的老花眼鏡戴上，眯著眼看過去。
“萬老師啊，你不是要走了嗎？怎麼現在過來了？”他記得學校已經貼出了公告了，說是跟她解除了合同，還有其他一些七七八八，這些文人就是喜歡文縐縐，不好好說話，一句話要說一大篇，他沒什麼文化，隻認得幾個大字，可不跟這班文人一樣。
“嗯，過來看看，姥爺給開個門，我進去看看就出來。”萬慧說道
“這有什麼好看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嘟嘟嚷嚷地說道，不過還是起身拿起了掛在腰間的鑰匙，打開門衛室的門，將一根鑰匙插進了那沉重的大鎖裏麵，隻聽的一聲“哢嚓”響，聽在萬慧的耳邊，就像一聲驚雷聲，震的萬慧耳膜一動，吳姥爺大手一拉，把那鐵門打開了一扇口子。
“進來吧。”又看了看天色，說道：“天都要亮了。”打了個哈欠，又把那門鎖上了。萬慧嗯了一聲，往裏麵走了去。這裏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一年來幾乎天天在這裏，進去走一段水泥路，前麵就是一個大水泥操場，左邊是食堂和學生宿舍，正對麵是三層的教學大樓，右邊是教師宿舍和圖書館。圖書館？萬慧咧嘴笑了笑，自己呆了一年，唯一留下痕跡的就是這個圖書館了，也好，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雁過還要留痕呢。
教學大樓的三樓第一間教室，這就是初三（1）班的教室，桌子整整齊齊地，那種桌子都統一有一層書箱，供學生放書本，放漫畫，放一切。現在滿滿當當地都是塞滿了課本，參考書，有幾個人的桌子放不下，書都擺在了桌麵上。萬慧隨手拿了一本，那是一本數學參考書，裏麵滿滿當當地做滿了筆記，有些地方特意用紅筆劃線。這是羅婷婷的書，這個十四歲的女孩子一向認真，在班上學習排名前三，又是班上的語文學習委員，紮著個馬尾，笑起來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