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離開家的日子裏,一切都顯得那麼平淡、乏味。羅蘭和瑪麗甚至連爸還有多久才能回來都不會算了。她們隻想得起爸穿著那雙打了補丁的皮靴越走越遠的情景。
傑克現在也變得安靜沉穩了,它的鼻子開始變成灰色。它經常望著爸離開時走過的那條空蕩蕩的小路,歎口氣,又趴下繼續呆呆地望著遠方,但它並不真的抱著爸會回來的希望。
在炎熱的天空下,光禿禿的死寂的草原顯得異常單調乏味,不時有一陣風卷起沙塵盤旋而過。大草原的盡頭似乎有條蛇在爬行,媽說這是因為空氣中的熱浪造成的。
唯一的陰涼的地方就是屋裏。屋外的柳樹和梅樹都沒有了葉子,梅溪也幹得見了底,隻有深水潭裏還有點兒水。井也幹了,過去土屋那邊的水泉也隻剩下幾滴水。媽在晚上會放一隻桶在那兒接點兒水。早上媽把水桶拎回來,白天又把另一個桶留在那兒接水。
早上的活兒幹完後,媽和瑪麗、羅蘭、琳琳就在家裏坐著。灼熱的風在呼呼地吹,饑餓的牛群在不停地叫。
斑斑瘦了。它臀部的關節明顯地凸了出來,肋骨也清晰可見,眼睛都陷了下去。它整天跟著牛群哞哞地叫,到處尋找食物。它們已經啃完了小溪岸邊所有的灌木叢,吃完了所有夠得著的柳樹枝。斑斑的奶變苦了,奶也出得越來越少。
山姆和大衛站在馬廄裏。它們得到的幹草也不夠吃,因為幹草堆裏的幹草必須要維持到明年春天。羅蘭牽著它們走下幹涸的河床,來到以前遊泳的深水潭,它們望著水潭裏滿是浮渣的溫熱的水,惡心得連鼻子都皺了起來,但它們還是得喝。牛和馬都不得不忍受這一切。
星期六傍晚,羅蘭去了趟尼爾森先生家,看看有沒有爸的來信。她沿著木板橋那邊的小路走。那條蜿蜒的小路周圍不再有宜人的景色了,它徑直通到了尼爾森先生的家。
尼爾森先生的房子又長又矮,木板牆被刷成了白色。房子坐落在大草原上的一片斜坡下,全都矮矮地緊貼著地麵,看起來就像是說挪威話的人住的。幹草蓋頂的泥草馬廄也是又長又矮。那些房子和馬廄看起來和爸蓋的完全不一樣。
房子裏麵非常幹淨。高高的大床上鋪著蓬鬆的羽毛墊,放著胖胖的枕頭。牆上掛著一幅美麗的藍衣婦人畫像。金色的畫框很寬,外麵還覆蓋著一襲亮粉紅色的紗罩,遮住了婦人和邊框,免得蒼蠅來爬。
沒有爸的來信,尼爾森太太說尼爾森先生下周六會再去郵局打聽。
“謝謝您,夫人。”羅蘭說,接著就轉身急忙沿著小路回家。隨後她放慢腳步走過木板橋,越走越慢,最後爬上了小土丘。
媽說:“沒關係,孩子們,下周六就會有信的。”
但下周六還是沒有信。
她們不再去主日學校了。琳琳還走不了這麼遠,媽抱她又有些吃力。羅蘭和瑪麗必須愛惜靴子,如果穿著靴子去主日學校,把靴子穿壞了,那冬天就沒靴子穿了,而她們又不能光著腳去主日學校。
於是每到禮拜天,她們會穿上最好的衣服,但不穿靴子,也不係蝴蝶結。瑪麗和羅蘭背誦《聖經》裏的章節給媽聽,媽給她們講《聖經》裏麵的故事。
一個禮拜天,媽給她們念了很久以前發生在《聖經》裏的一次蝗災故事。媽念道:
蝗蟲降臨到埃及,遍及整個埃及海岸,埃及人的災難非常深重。蝗蟲覆蓋了地麵,土地變黑;蝗蟲吃盡了雹災之後剩下的每一片草、每一個果;樹上不再有綠色的東西,地上不再有青草,整個埃及都變了樣。
羅蘭明白這段描寫是多麼的真實。當她背誦這段話的時候,她心裏想的是:整個明尼蘇達都變了樣。
接著媽又念了上帝給好人的許諾:“要帶他們走出那片土地,前往一個廣闊且流著奶和蜜的好地方。”
“噢,那地方在哪兒呢,媽?”瑪麗問道。羅蘭也跟著問:“土地上怎麼能流著奶和蜜呢?”她可不想在到處都是牛奶和黏糊糊的蜜糖的路上走。
媽把《聖經》放在膝上,想了一會兒,接著說:“嗯,你爸認為明尼蘇達就是這樣的地方。”
“怎麼可能呢?”羅蘭問。
“也許它就是,如果我們能堅持到底的話,”媽說,“好啦,羅蘭,如果好的奶牛在這片土地上有草吃,就會產很多牛奶,那麼這個地方不就流淌著牛奶了嗎?如果這片土地上所有的野花都能吸引蜜蜂來采蜜,那麼這個地方也就會流淌蜂蜜了。”
“哦,”羅蘭說,“我很高興不用在牛奶和蜜糖上麵走。”
琳琳用小拳頭敲打著《聖經》,叫道:“我好熱!我好癢!”媽去抱起她,但她推開媽,低聲哭著說:“你也好熱!”
可憐的小琳琳皮膚上已經熱出紅紅的痱子了。羅蘭和瑪麗身上裹著胸衣、內褲、襯裙、長袖高領和束腰的衣服,她們也熱得汗流浹背,脖子後麵拖著辮子,悶得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