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蘭整天都在回想前一天的事兒。她回想著高高的柳樹樹蔭下那個又涼又深的水潭。她還記得自己絕不能走近那裏。
爸出門了,瑪麗和媽一起待在土屋裏。羅蘭獨自一人在火熱的陽光下玩耍。單調乏味的燈芯草叢中,藍色的菖蒲正在枯萎。她穿過柳樹溪穀,走到大草原上去,在長著金光菊和秋麒麟草的草叢中玩耍。陽光灼熱,風吹在身上火辣辣的。
後來羅蘭想起了那個台地,她又想爬上去。爸可沒說過不準她到台地那兒去玩。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爬得上去。
她跑下陡峭的堤岸,穿過低地,跨過高高的茅草叢。台地又高又直地聳立著,要爬上去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幹燥的泥土在羅蘭腳下滑動,她抓住草往上爬,膝蓋頂著地麵,把衣服都弄髒了。汗濕的皮膚粘滿了塵土,癢極了。不過她最終把肚子趴在了台地的邊緣上,雙手一撐,身體一滾,爬上了台地。
她跳起來站著,這下子可以看見柳樹樹蔭下的那個深水潭了。水潭看上去又涼又濕,她口渴得要死,不過她記得那裏是不準去的。
台地看起來很大,空蕩蕩的,一點兒都不好玩。有爸在這兒的時候,這個地方很讓人興奮,而現在隻不過是一塊平平的土地而已。羅蘭想回家去喝水,她太口渴了。
她從側麵滑下台地,慢慢地沿著來的路走回去。高高的草叢中空氣又悶又熱,土屋還遠著呢,可羅蘭已經渴得不行了。
她努力提醒自己不能去那個又深又涼的水潭,突然之間卻轉過身來,朝水潭跑去。她心裏想,自己隻是去看一看,哪怕就看上一眼也會舒服些。接著她又想,隻要不走進深水裏去,在水潭邊踩踩水也是可以的呀。
她走上爸開出的那條小路,越跑越快。
就在小路中央,一隻動物站在了她麵前。
羅蘭向後一跳,停下來,呆呆地望著它。羅蘭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物。它的身子差不多有傑克那麼長,腿卻非常短,渾身長滿了硬硬的灰色長毛,扁平的頭上長著一對小耳朵。它的頭慢慢地抬起來,瞪著羅蘭。
她也緊盯著它那張怪怪的臉。就在她和它靜靜地站在那兒互相瞪視著的時候,那家夥的身子竟然變寬、變短,平平地貼著地麵伸展開來。它越變越扁平,最後就像一張平攤在地上的灰色皮毛。要不是它的兩隻眼睛還在朝上瞪著,它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隻動物。
羅蘭小心翼翼地慢慢彎下身去撿起一根柳樹枝,這讓她感覺膽子大了一點兒。她仍然彎著腰,打量起那塊扁平的灰色皮毛來。
它一動不動,羅蘭也一動不動。羅蘭心想,如果用柳樹枝撥弄它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呢?它也許會變成別的形狀吧。於是羅蘭就用柳枝輕輕地戳了它一下。
它發出了一聲極其恐怖的咆哮,兩眼閃著瘋狂的光芒,凶狠的白色利齒幾乎咬到了羅蘭的鼻子。
羅蘭拚盡全力逃跑,她是可以跑得很快的。她一路不停地跑回了土屋裏。
“天哪,羅蘭!”媽說,“大熱天這樣亂跑,會弄出病來的呀。”
這時候,瑪麗卻像一個小淑女那樣坐著,拚讀著媽教她念的那本書裏的字。瑪麗是個很乖的小女孩。
羅蘭很不聽話,她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她違背了對爸作的保證。不過並沒有人看見她,誰也不知道她曾經想去那個水潭。如果她不說,沒人會知道,除了那隻古怪的動物,不過它卻沒辦法告她一狀。但是,羅蘭心裏還是感到越來越不自在。
整個晚上羅蘭都大睜著眼睛,躺在瑪麗身邊。爸和媽坐在門外的星光下,爸拉著他的小提琴。
“快睡覺,羅蘭。”媽輕聲說。小提琴也輕聲地為她歌唱著。爸的身體在天空下變成了一個陰影,手裏的琴弓就像在碩大的星星之間跳著舞。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隻有羅蘭……她違背了對爸的諾言,違背諾言就和撒謊一樣壞。羅蘭真希望自己沒做那件事。但她已經做了,要是爸知道了,肯定會懲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