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婚禮,很少去酒店,主家會提前請好廚師。廚師平常都是在酒樓工作,或是經營飯店當小老板,主家找的都是這些人,有過辦紅白喜事經驗的廚師;也有那種專門接紅白喜事的廚師,當然那得是手藝特別好,總有生意找上門來。由於這種筵席簡單方便,節省了大筆的場地費和服務費,菜式的份量自然上去了,飯食就很豐盛。
這種老街酒席,多隨性,多實在。當人手不夠的時候,長輩們會把一起來的年輕人推出來,給主家幫忙,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既可以讓年輕人相互交流,也可以讓大家看看自家的孩子的能力,而且落得個好話頭。
年輕人也願意幫忙,好壞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真的也沒什麼好忙的,也就搬桌子搬椅子、鋪台麵放碗筷,遇到重一點的就十幾個人一起抬,也熱鬧開心。
實際上,這次婚禮,男方家裏情況不錯,像那種請廚師然後在院子裏擺桌子的酒席,多少會顯得沒麵子。婚禮就選在酒店辦。
在老街,婚禮地點也能顯出男方對女方的態度,不過這種事嘛,無論態度怎樣,漸漸都變成了在酒店辦婚禮,像那種搭個台子的“野酒席”,婚禮上真沒再見過。就算是男方的搞大了女方的肚子,兩個年輕人互不滿意,雙方的家長也會摁著孩子的頭,奉子成婚,找家飯店,把婚禮給熱熱鬧鬧地辦了。
婚禮,餘言遜把酒搬上飯店二樓,就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場地和服務員都安排好了,沒什麼可忙的,就找個地方隨便坐下來,等父親過來。
桌上都是老街街坊,聊的都是些家常。餘言遜最近才回家,很少有人認識他,所以在桌上隻聽,不作聲。有位老人注意到了他,問道:“欸,小夥子,你叫什麼呀?”
餘言遜向老人點了點頭,說道:“老爺爺你好,我叫餘言遜。”
老人又問道:“我在街上沒見過你呀。”
餘言遜嗬嗬笑道:“噢,最近剛回來,我爸是餘方圓。”
“欸?這麼快就長大啦!?”老人驚訝地張嘴,都可以看到老人嘴裏缺了幾顆牙。
“不對呀,餘方圓的兒子不是個小孩子嗎?”又有街坊問了。
“那是我弟,餘奎吾。”餘言遜苦笑,“我十年前去了親戚家,最近才回來。”
桌上另一邊有人說道:“哦,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老餘不是收養了一個孩子嗎!”——“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人拍巴掌),我的天,你走了有多少年了!?”——“這麼說我好像也想起來了,你去了哪兒?幹什麼去了?”
餘言遜一一答道:“我五歲的時候去了一個親戚家住,住了十年,今年十五歲,最近才回來。”當街坊們再問及其他的時候,比如“你親戚家在哪裏”,餘言遜都簡單地說幾句搪塞過去,胡謅一個城市,不細說。
城外異獸橫行,城與城之間很難交流,除非是地理學家,否則普通人對其他城市根本不感興趣;這些街坊們所知道的,也就最近的兩個城市還有一個大都會——鹿城、葉城和密林郡。
盡管餘言遜說了謊話,也沒人知道,反而點點頭繼續問道:“沒聽過……在哪邊啊?”“往東邊走,很遠,比密林郡還遠。”“那還真有點遠咯……那邊怎麼樣啊?”老人順勢往下問。
“……”說到這裏,餘言遜停了一下,說道:“一般,沒家裏好。”
老人察覺到了,就看了他一眼,餘言遜也看著他,這個小夥子的眼神很平靜,老人點點頭,說:“是沒錯,外麵還是沒家裏麵好,我以前也出過遠門。”
“老人家你去過哪兒?”餘言遜好奇地問道。
“我是做木匠的,哪兒起房子往哪兒跑,感覺還不如在家裏掙錢舒服,就回來了。”
餘言遜同樣點點頭。
街坊們想再起話頭,問問詳細,他都答得客氣和敷衍。盡管是敷衍,卻沒有蔑視的意思,以晚輩稱呼,隻是躲開問題中心;街坊們聽了幾句後就明白了,餘言遜既然不願意多說就不再追問,有的點點頭,有的拍拍他的肩膀,說:“回來就好,好好給你爸幫忙。”
餘言遜點點頭。
他臉上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這笑容既不像做作,也不是掩飾,隻是他與人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微笑起來,語氣和善又親切,讓人討厭不起來;即便他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不說話,舉手投足,似乎也有一股別樣的氣質,與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