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秋洗漱完畢,在牆上添了新的一筆,昨夜一番折騰讓她今天十分疲乏。然而綠竹的宮廷課程還沒結束,她扯著嗬欠,趔趔趄趄地跟著綠竹的腳步,來到院子裏。
沈晏嬰肩上傷的不輕,他是不是拖著那道虛弱的身體強行上朝去了?苗秋秋可以保證自己不向任何人透露他昨夜的蹤跡,可這並不代表他自己不會露出破綻。曼陀羅花粉收緊傷口之效並沒有快速到一夜使傷口痊愈,他的右肩肯定還是皮開肉綻的樣子,苗秋秋隻是想想,便覺得鋪天蓋地的痛楚洶湧而來。不知真正承受這痛的人,他是淡然處之,還是和她一樣,會覺得煎熬……
“公主,你有心事?”綠竹放下手中的書,一聲呼喚,便拉回了苗秋秋的思緒。
苗秋秋扭了扭規矩站好的身體,點頭,眼神飄忽不定,“嗯,今日不知怎麼的,有些想家。”
“總會有歸期的。”綠竹淡淡一笑,是啊,總會有歸期的。即使是她們在命數耗盡的那天落葉歸根,也何嚐不是踏上了歸途。
苗秋秋垂眸,以掩飾自己的心虛。恰巧此時肚子叫了幾聲,她趁機換了個話題讓綠竹給自己備膳。
景元殿中的主人焚了香悠然自得地潑墨山水,李章不知自己該不該打亂陛下極少才有的好心情,畏畏縮縮地進來,猶疑了幾秒,噗通一聲跪下稟報,“陛下,嘉懿太後正從安城驅車前往皇宮。”
沈晏嬰的動作悄無聲息地頓了一下,甫一受力,自右臂傷口傳來一陣痛感,他倒不覺得有什麼,神情自若。隻是李章帶來的消息著實讓他不甚歡喜,他收了筆,淡然平靜,“朕知道了。”
從安城到錦城,兩個時辰的路程罷了。嘉懿太後從後宮中撤身定居在宮外已經有兩個年頭,除非宴請群臣的宮宴,她鮮少現身。或者說,這兩年來,不遇上沈晏嬰邀她回宮,她便安安分分地呆在萬佛殿青燈禮佛。
民間倒是有句話,無事不登三寶殿。沈晏嬰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曾經隻手遮天的嘉懿太後,如今遁入空門與世無爭的嘉懿太後,想來也沒有什麼事可求自己的。那無外乎是別有所圖了……
沈晏嬰今日穿著黑底印龍紋的錦袍,翔龍飛舞地繞身在衣袍所繡的雲朵裏。他一頭烏發隨意自然地垂落,緋唇微微一勾,一顰一笑,仿佛能勾人性命,攝人心魄。
沈晏嬰多年來和嘉懿太後的關係晦暗不明,嘉懿太後於身份上是沈晏嬰的母妃,而沈晏嬰一上位,她選擇離開後宮,遠遠地逃避到安城。好歹是先帝在位時呼風喚雨的女子,若說她沒有半點心機,還真是貶低了她。沈晏嬰鮮少勾起的嘴唇似嘲諷似可悲,她以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做押注,換她一條活命,還是很值得,不是嗎?
向來在偏殿接見嘉懿太後的沈晏嬰,這次似是大發慈悲,請嘉懿太後到景元殿相敘。
“陛下。”人還未到,聲音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