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魚後院子。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
那如輕紗般的月光灑落在庭院內,為那堅挺的青鬆翠柏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瞬間風銷雲散,落入窸窸窣窣不停地抖動的小灌木,淹沒無痕。
“四哥哥,兜兜的腿麻了。”
在剛才的前一秒鍾的時候,兜兜試圖讓自己站起來,但是幾經嚐試,均已失敗告終。
兜兜身後的那些叢生的雜草和飄落一地的樹葉兒,堆積起來少說也有五厘米厚,兜兜幾乎是小平跟的鞋子就已經是被雜草隱沒。
有幾縷頑劣的雜草,長得過於纖長,又硬且刺兒,從兜兜的褲腳裏悄悄然地鑽進去。
狄揚伸手揪住兜兜的肩膀,將兜兜連衣服帶人地拉起來,怎麼這就是跌坐在地上了呢?可千萬別啊,這些被人掃在一堆,以此來充當肥料的落葉什麼的,他可不能保證是幹淨的。
“唔——”兜兜向著後麵伸手去小心翼翼地揉著自己的屁股,小臉被冷風刮得通紅,一陣風過後,一片零星的小葉子還粘在了上麵,“癢!”
“哈哈。”狄揚朝著窗口暗搓搓地瞄了一眼,那暖黃色的燈光還從乳白色絲質窗簾中透出來,接著狄揚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將兜兜的臉上的樹葉隨意地拂去,“再忍忍。”
“噗——”兜兜似是老成持重地長呼了一口氣,對上狄揚老不正經的眼睛,癟了嘴巴,無奈和嫌棄的神態,躍然麵上。
“臭小子,你這是什麼表情啊?”狄揚這下子就沉不住氣了。
這大的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就算了,畢竟他又打不過大的。但是,就一個他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拎起來的小蘿卜頭,為什麼也要對他橫眉冷對的?
“四哥哥,淡定、淡定。”兜兜撚著自己的衣角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接著他又將一小手把的樹枝梢梢盡數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兜兜抬著小腦袋,確定了老四狄揚在說話以後,當真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透著微光的窗戶上,才飛快地將自己的小手探進狄揚的口袋裏,而後迅速地藏好。
但是,狄揚也是一個眼睛尖兒的主兒,更不要說隻隔了幾件衣服的厚度,他還能感受不到兜兜的小手嘛。
“臭小子,你塞了什麼到我的口袋?”
說著,狄揚就握住了兜兜的手,等狄揚難得地板著臉,虎著眼睛逼迫著兜兜攤開手的時候,裏麵卻是一片空的。
“東西呢?”這不可能啊,他分明就是看見了兜兜是拿了東西放進去的,隻是兜兜這個臭小子的速度太快,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個是什麼。
當真的是應該要感到無比的羞愧啊。
老四這比速度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六歲的兜兜,這說出去,可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隻見兜兜手一攤開,很是無奈地在狄揚的麵前搖了搖腦袋,這是表明著“他也不知道”的意思。隨即,兜兜又是飛快地將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後,對著狄揚做了一個鬼臉。
“略、略、略。”兜兜伸手拉著自己的小臉,晶亮的眼睛很是明顯地透露著他的興奮。
“臭小子,小心將自己的小臉皮扯破。”狄揚嗤了一聲,這種小伎倆還想要來耍他,嫩著呢。
兜兜或許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狄揚這個樣子當下還有一些的呆愣,這分明是被嚇著了,“真的……會破皮嘛?”
這字裏行間倒是還透露著絲絲縷縷的驚恐,“真的會破嘛?”
這是兜兜第二次詢問。
狄揚一聽,可就不是渾然地樂不可支。
看吧,他隻要這隨隨意地拋下一句話,就可以將兜兜這臭小子給鎮住。
於是乎,狄揚就越發地覺得自己厲害起來。
那先前小歡歡說的那一句他和兜兜這個臭小子是“一丘之貉”,這完全就是在放——屁!呸,像他這樣如此這般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謫仙般的隱士高人,又怎麼會和一個尚且還掛著鼻涕泡的小蘿卜頭,相提並論呢?
這完全就是在下他的麵子。
這般想著,狄揚就恨得直咬牙地鎖住隱隱綽綽的窗戶,目光幽深。
“四哥哥,你在看什麼?”
“乖~”狄揚將口袋裏那剛剛被兜兜塞進去的枯枝敗葉的一小團的東西拿出來,接著直接就按在了兜兜的腦袋上。又放輕了聲音對著兜兜強調一句,“要乖,不要出聲。”
隨即,狄揚拉著兜兜的小手,一點點地貓著腰,朝著那窗戶走去……
其實狄揚現在的內心是充滿著警惕、興奮和矛盾的。
這分明就是在他的揚魚,他的地盤兒,為什麼要淪落為一個和小偷(如果說得好聽一點兒的話,那也就不過是一個潛伏者)一個樣子,要這般偷偷摸摸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