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行(3 / 3)

“我又翻到那一節,仔細讀了。雖然不確定這邪天師是否修成了火焰術,但也隻能賭一把了。於是我就下定了決心,約同梅鵬一起,殺了幾隻雞,積了一桶血,再拎著一個大鑔,就悄悄地上了山。我們埋伏在天帝廟外等了很久,也沒看見邪天師做法,他一直在院子裏喝茶讀書。過了不知多久,大概半夜了,我都睡著了,醒了才發現邪天師不見了,不在院子裏了。我摸過去一看,果然,他在塔前端坐著,神情專注,嘴裏念念有詞。”

“機不可失,我給梅鵬做個手勢,他就拿著家夥貓了過來,我雙手合十,在天帝像前默默許了個願。然後我們就悄無聲息地向邪天師挪過去了,我們每走一步都要把腳的前後左右看清楚,生怕發出了一點聲響,讓邪天師察覺了。終於,我們走到了邪天師的跟前,這時候他正專心念著呢,我看著梅鵬一點頭,梅鵬當地一下使勁敲響了鑔,那一聲把我鎮得都差點跳起來,更別說毫無準備的邪天師了。由於他正專心做法,這突來的巨響,差點把他震昏了過去,但他沒有昏,他的眼睛很快就定了神,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揮手就把梅飛震開了。”

“他正要對付我的時候,我一看再不動手來不及了,就把一桶血潑到了他的身上,然後繞著他念起了擾心咒來。邪天師半舉著要揮向我的手,卻遲遲揮不出來,不光揮不出來,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也趕忙念起咒來,聲音比我的還大,他想打亂我的咒語,但這已經到了生死存亡最關鍵的時候了,我努力定住心神,緊閉雙眼,一字不差的念著,過了一會兒,邪天師的聲音漸漸小了,我睜開眼睛看,他的手也垂下去了,隻顧默默地專心的念著。就在這時候,梅鵬卻爬起來了,他舉著鑔,在邪天師的耳邊又猛敲了一記,這下邪天師徹底慌了,眼神愣愣地,半晌回不過神來,我就抓住這個機會,一頓猛念。邪天師終於漸漸委頓下去了,他大叫著,扯爛了自己的衣服。”

“這時候我們看見他的皮膚發出了火紅的光,就像燒紅的鐵一樣。他眼睛也像要噴出火來,他在地上打滾,那痛苦的神情和哀嚎的聲音,讓我至今難忘。突然,邪天師站了起來,嘴裏又開始念起來。我一下明白了他是要幹嘛!他要逃走,要去冰雪世界。梅鵬也一下明白了,他舉起鑔來又是一頓猛敲,邪天師被震得動也動不了了,又躺在地上直打滾,他的眼中流出了兩道血淚,才一流出來,瞬間就幹在臉頰上,就像在臉上刷了兩道紅漆。那血淚不斷湧出,紅漆也就越積越厚。他那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叫人不敢看第二眼。這時候,邪天師突然跪在我和梅鵬的麵前,求我們放了他,求我們幫他結陣驅魔,要是不會,就放他去冰雪世界,哪怕去做焰人,他也不要再承受那份痛苦。我跟梅鵬對視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這時候我們也沒有那般堅定了,因為那景象太慘了,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邪天師就給我們磕頭,磕得石頭的碎了。”

“梅鵬突然說,要不咱們放了他吧。邪天師一聽見這話,站起來就要做法飛走。這時候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就奪過了梅鵬手裏的鑔,猛烈地敲起來,邪天師就又委頓在地,打起滾來,他一邊打滾,一邊哀求。勉強能跪下的時候,就給我們磕頭。梅鵬說,算了吧,放他走,他去做焰人,也不能再對我們怎麼樣了。我說,不行,他這個人沒法相信,最早想把我們一個村都殺了,沒有得逞就用修塔的方法來害我們,要是放他走了,誰知道他還有什麼方法來對付我們,況且我們今天讓他遭了這個罪,他還能輕易放過我們嗎?梅鵬不說話。邪天師就一直不停地給我們磕頭。但我不知怎麼的,那時候狠下心,完全不看邪天師。邪天師就一點點往前殿爬去,我不知他要幹什麼,生怕他跑了,就一直跟著。其實他這時候就是能念咒,也沒有力氣飛了。”

“我看見他爬到天帝像前,對著天帝不停地磕頭,不停地念一些我聽不懂的經咒,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燃盡了,幾乎是赤身裸體跪在天帝麵前。後來我才知道,但凡遭了大難的修天師,跪在天帝麵前念一些經咒,可以獲得天帝的赦免,消除他們的痛苦。但作為補償,要將他們之前的修為全都去掉,修為一旦去掉,他們不光失去了事天的資格,還會因此全身殘廢。活著也沒多大意思可。所以許多修天師寧願去當焰人,也不要天帝的赦免。那時候邪天師就是在求天帝為他減輕痛苦呢,可想而知他的痛苦到了何種程度。但是一點用都沒有,他從半夜一直求,求到天亮了,還是沒有用,又求了一上午,還是沒有用,後來他就沒有力氣再求了,躺在地上蠕動著,等死。”

“梅鵬看不下去,就自己下山去了,我怕再出什麼狀況,就一直在那守著,守到天都快黑了,我也餓得不行了,一天沒吃飯了,我正準備走呢,突然看見從外麵湧進來一陣黑雲,黑雲聚在邪天師身上,把他整個包裹了起來,接著黑雲就飛走了,等我的眼睛從飛走的黑雲回到地麵時,邪天師也不見了,他應該就是被那黑雲給卷走了。他一走,我就感覺到地在動,我跑到院子裏一看,發現是那伏妖塔在晃動,沒兩下,這塔就倒了,給我震得摔了一跤。”

“後來,我就在天帝廟裏守了二十多年,我跟村民們說邪天師被人救走了,隨時可能會回來,其實我覺得他應該是死定了,不可能回來了。真正讓我覺得害怕的是官兵,因為邪天師是郡守的幕僚,若是郡守發現邪天師憑空消失了,追究起來,安平村脫不了幹係。哪知道一守二十年,官府沒有追究,倒是邪天師自己殺回來了。邪天師帶著官兵一起殺回來了!哎!所以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裏,既然邪天師沒死,那麼他就是被那黑雲給救了。可是他來找我們複仇的時候,黑雲又突然跑出來救我們了,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回事!哎!安平村遭了這麼大的難,都是因為我的狠心導致的!當時邪天師的慘狀,任何人看了都要動容,我卻那樣眼睜睜看著,真是冷血的禽獸!所以邪天師最後回來複仇,其實都是因為我!可是這回黑雲卻又把我給救了。真是古怪的很!”

蝶歡歡怔怔的,一時不知道怎麼才好,她不知道要怎麼評判這個事情,這段故事不再像陳清歌前麵講述的那樣善惡分明了。

“所以,梅鵬就是梅飛的父親吧?”她隻好說了這麼一句。

陳清歌歎了口氣,點了點頭。他把目光看向趙蘭香,預料到這時候她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複雜。卻發現趙蘭香竟然並不在身邊。這時候他和蝶歡歡才意識到,趙蘭香出去找柴,走了好久了!

“趙蘭香!”陳清歌放聲喊道。

聲音遠遠地傳開去,卻沒聽見回答。若隻是撿柴,定然走不了太遠,這一聲喊,怎麼也聽見了。

“趙蘭香!”蝶歡歡也跟著叫了一聲。

依舊沒有回答。這時,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了陳清歌和蝶歡歡的心頭。

果然,雜遝的腳步聲響,草叢裏閃著星星點點的微光。陳清歌努力地向那微光看過去,不由得心裏一緊,那微光竟然是一把把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