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香道:“軟姊姊和蕊妹妹究竟可來?”寶珠道:“軟姊姊和我說是一準來的。”婉香笑道:“那便你有得忙呢,也不用上學去了。”寶珠笑道:“誰說,我不過想他們來了,咱們這吟社,便又好興起來了。”婉香也笑道:“是呀,我也想呢,我在家裏的時候,我太太每逢著節兒,總教我做詩。我自從太太故後,便也沒興了,便做做,也總是窮愁極苦的話頭。”說著眼圈一紅,不知不覺已撲籟簌的淚下。
寶珠勸道:“我講講又講起姊姊的心事,快不要傷心,回頭太太看出,又道我和你惱呢?”婉香忍住淚,半晌不語,寶珠一味的甜言蜜語勸他,忽婉香又嗚噎起來。寶珠便著急道:“姊姊你好好的,怎麼又這樣了,難道我又講錯了什麼了?我講錯了什麼,我便自己掌嘴好麼?你瞧,你眼圈兒都紅了,快不要這樣呢。”
婉香嗚噎道:“你想我怎麼不傷心,我太太在日,我在家裏也和你們姊姊妹妹一樣的,今兒你不瞧你姊姊妹妹那光景麼!”說著,已哭出聲來道:“你姊姊妹妹都拿我當丫頭看呢。”寶珠聽說,不禁也陪著哭了,卻也不曉得這付眼淚從哪裏來的。寶珠想要勸他幾句,卻說不出什麼來,隻握著婉香的手兒,對麵哭。婉香知道寶珠是為自己傷心,便左思右想,倒覺格外傷心起來。
外麵春妍聽見,進來看他兩人卻對麵的哭著,不知為著什麼,便隨便的勸了一番,見寶珠含著眼淚,將衫袖兒替婉香去拭淚,婉香卻不避開,便慢慢的住了哭。寶珠替他揩幹眼淚,便自己也揩幹了,卻好與婉香同聲一歎。春妍在旁看著,真正茫無頭緒,不知兩人為著什麼哭的,勸又不好,說又不好,弄得沒了手勢,便倒碗茶送與婉香麵前,說:“小姐不要這樣,吃口兒茶,談談心罷。”婉香便含著淚,慢慢揭開茶碗,出了一會神,便喝了口,隨手遞與寶珠道:“你吃罷。”寶珠便接在手裏,看著婉香,慢慢的隨口喝著。
春妍看著這光景,是不像鬧翻的樣兒,便勸道:“小姐剛好好的,何苦又傷心了,不知道三爺又怎樣的惹起小姐的心事來。”
婉香剛要說。忽笑聲進來道:“太太請三爺呢,說有要緊話兒問呢!”寶珠吃了一驚,心裏想是嫋煙的禍水發了,便道:“誰來叫的?”笑春道:“賞春姐姐來叫的。”寶珠便喚道:“賞春。”賞春聽見,連忙進來。寶珠問道:“太太這會子講些什麼?還是喜,還是惱。”賞春笑道:“太太正高興著,叫爺去談談呢,還有什麼話問爺。”寶珠便點點頭,賞春退了出去。
寶珠便站起來,慢慢的走出房門。回頭見婉香還對著茶碗出神,寶珠便暗向春妍一招手兒。春妍眼快,便慢慢的出來。寶珠附耳道:“姊姊又傷心呢。因剛才東府裏小姐拿他開心。他這會兒講起才傷起心來,你替我勸勸他。”春妍點點頭兒,寶珠便出去了。正是:
花因得意風常妒,人到多情淚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