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鏡裏相看深情綺麗閨中調笑微露嬌嗔(3 / 3)

婉香喚春妍進來,服侍起床。寶珠卻不回頭去看,見案上擺著部《洛神賦》帖,便信手揭開,見夾著一張文金箋,上麵寫著:“春日睡起,天氣困人,偶拈一解,調係感皇成。”另行寫道:

寒食不多時,牡丹初買,過了花朝春有態。昨霄風雨,今日餘寒猶在,羅幃慵未卷,渾無賴。

寶珠看了道:“這隻有半闋,怎麼便擱起了。”說著,回頭見婉香已立在背後道:“這好多日子了,我接不下去,你替我續圓了。”寶珠點頭兒,便拿起筆來續道:

小睡才醒,宿酲微帶,不惜羅襟!眉黛。日高不起,簾外鸚哥偷怪,傷春心裏事,東風解。

寫畢,就放下筆道:“如何?”婉香笑道:“你真是毫不構思的了。”

寶珠站起笑道:“姊姊,你好熟的《西廂》呀,你怎麼學紅娘的話兒,你分明是個小姐呀。”婉香便沉下臉道:“你講什麼?”寶珠著急道:“怎麼,我不過講句玩話兒,姊姊你又生氣了,這就是我該死。”婉香忙掩住他的嘴道:“大清早起,你又講這些話了,你拿我比作鶯鶯,你不是分明欺我麼。”寶珠笑央道:“好姊姊,我不是有心講的,不知怎麼,便順口淌了出來。”

婉香似笑不笑的道:“你幾回了,動不動就拿鶯鶯比我,我問你,誰是張生呢?”寶珠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又問我了,我不敢講。”婉香便拽住手,追問道:“你講,你講。”

寶珠隻是笑,不作一聲。婉香怔了半晌,眼圈一紅道:“原來你是這樣的心思!”說著已撲簌簌的淚下,便甩開手到妝台邊坐下,嗚咽起來。

寶珠急的沒法,自悔不該亂說,便走到妝台邊,拽拽婉香的袖兒道:“姊姊不要這樣多心。”

婉香抬起頭來,早哭得淚人一般,道:“什麼多心,我多什麼心。”

寶珠沒得說,便將衫袖替他拭淚,婉香一手擱開,卻自己用帕兒去揩。寶珠要想分辯幾句,卻一句也說不出,剛想一句要說,笑春送臉水進來,看見道:“怎麼好好的,又慪氣了,三爺總這樣,定要慪得姐哭了才舒服。”寶珠連道:“隻是該派我的不是,以後我再不敢講玩話便了。”說著,春妍也進來,看見道:“姐兒犯不著為他生氣,他怎麼欺負了姐兒,回頭告訴舅太太,也叫他挨罵幾句。”寶珠不禁嗤的一笑道:“你叫他告訴我什麼來?”

春妍頓住了口,婉香也不禁破顰一展,似嗔似笑的指著寶珠道:“我今兒不去告訴,明兒有事犯在我手裏,我也叫你罵一會,哭個半死,才消我這一口子氣呢!”寶珠笑道:“果然姊姊要我死,我便全個兒死了,斷不留這半個。”

婉香聽了不禁好笑。春妍道:“究竟他講些什麼來?”婉香道:“你還問呢,他總不是拿我比黛玉,就拿我比……”說到這裏,又縮住嘴,眼圈一紅,便向寶珠轉了一眼,對笑春道:“拿臉水來。”笑春便端過臉盆,擺在妝台上。春妍揭去鏡套,婉香便坐正了,寶珠也便在橫頭坐下,婉香卻一眼也不去看他。

忽窗外的小丫頭道:“請三爺呢。”不知何事?且看下文,正是:

不揩眼淚情還假,肯露嬌嗔愛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