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日的昏暗之地,無盡的黑夜。
苟活在這裏的人們身形佝僂,枯瘦如柴。褶皺的皮膚在骨頭上耷拉著,深深陷進去的眼窩中,隻有一雙毫無生機的濁眼。
些許孩童還有絲人樣,用著最後的體力,在那不知如何形成的垃圾山上翻找著,尋覓著飽腹的食物,哪怕是腐爛的殘渣。
這裏是荒地,不見陽光之所。
據說是上古時期的大戰,永遠將這裏的天日抹去,成為了地圖上都不願意標注的角落。帝國將那些罪民和不方便處理的東西一起丟到這裏,讓他們自生自滅。
那群仍有活力的孩童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遠遠超過那些行將朽木的大人。他們了解這裏的一切,雖然偶爾會對沒有陽光困惑,但更多的時候則是對食物的尋覓。周遭都是扭曲的黑色,他們從未在意這裏是如何形成的,隻希望能夠填飽肚子。
荒地的規則很簡單,弱肉強食,幼小的身軀中流淌著野獸的血液,除了自己其他皆是食物。
沒有人願意來這裏,連修行者都甚少出沒,更別說普通人,對於荒地的拾荒者來說,最期待的隻有那虛空中傾斜的垃圾,偶爾還伴隨著人。
一行數騎,護著一架黑色馬車,馬蹄揚起的塵土給荒地帶來了少有的熱鬧,這裏已經習慣了寂靜,在寂靜中進食,寂靜中死去。
“都說荒地恐怖,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隨從中一名年輕人輕佻地說道,他年紀不大,但已見過許多惡地險境。
從車上走下一華服青年,隻是還未入冬,荒地亦是平常溫度,他卻已經披上了冬衣。臉上略顯病態,但雙眼卻炯炯有神。
這是陸家的三公子,陸離,是世家子弟中少有的苦修者。隻是天道不公,他身負寒疾,隻能靠修行壓抑病情。眾隨從看他出來,馬上聚了過來,跟著他走上一個小土坡。小土坡上視野開闊,正適合觀察四周。
\"就在這裏,我之前感知到的模糊人影,\"
這次來荒地是因為陸離的執著,他相信自己的感知。陸離對身後老者點點頭,老者在空中虛點幾下,布下了禁製以掩人耳目。
說來也奇怪,與荒地相接的地方本是陽光明媚,一旦進入荒地,就像踏入了另一個空間。天空隻有黑色,卻有著莫名的光亮,並伴隨著一種難言的壓抑。
陸離將年輕人拉到身邊,緩緩地說道。
“荒地本身並不恐怖,恐怖的是人……”陸離的聲音緩而穩,若不是身上的冬服,難以想象是出自一個病人之口。
那年輕人看到陸離發話後也不敢回嘴,隻是臉上的表情依舊寫著我就是對的,陸離接著指向荒地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名看上去七八歲的孩童,眼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但他仍在極力掩飾。躲閃中尋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再三確認之後從懷中摸出一大塊腐肉,美滋滋地開始啃咬。腐肉隨著咀嚼慢慢減少,孩童臉上再也壓製不住滿足的表情,注意力全在剩下的腐肉上。
“這有什麼,不就是吃塊腐……”
猛地,憑空出現了一隻瘦弱的小手,用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那孩童的後腦,瞬間孩童就失去了意識。
不遠處,數名小孩自陰暗處閃出,臉上掛著興奮的表情。
年輕人本還想繼續說,不就是搶奪戰利品,他早已司空見慣,但馬上表情就凝固了。那些新出現的小孩眼中根本沒有那塊腐肉,他們將昏倒的孩童扒個精光,直接露出森白的牙齒,一口撕下孩童胳膊上一大塊肉。動作十分熟練,沒有一絲猶豫,甚至在他們臉上都找不到殘忍的表情,一切都仿佛理當如此。
也許是許久沒有進食,他們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沒有爭搶,自然有序。
四周寂靜,隻有咀嚼的聲音。
那名年輕人感覺有什麼死死地壓著自己的喉嚨,他看到血液凝固在食客臉上,看到內髒被撕扯後吃下,看到僅剩下白骨的上半身,啊唔半天,沒發出一個字眼。
直到那群小孩突然停下,一齊望向垃圾堆的某處。那些麻木的小臉上居然出現了遲疑。片刻後遲疑都變成了果決,一名稍微高壯些的男孩帶頭奔跑,像一支軍隊一樣發起了衝鋒。
“他們這是幹什麼?”
遠處觀察的陸離一行人有些奇怪,要知道幾瞬之前,這些小孩已經將暈倒的孩童吃盡,隻留下了白骨和碎肉。
意外的是,衝鋒中的童子軍仿佛被什麼攔截了,那瘦小的身姿居然是一個小女孩!就連一直不太在意的陸離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驚呼。
“天生繁榮!”
“是的,天生繁榮,這小女孩天賦極高,看來三爺此行不虛!”老者自陸離身後顯現,肯定了他的說法。
眾隨從也紛紛驚歎,天生繁榮乃是天縱之姿,這荒地中的拾荒女孩竟然如此珍貴。心中更加佩服自己的主人,當初就是陸離執意要來這荒地看看,果然是收獲頗豐。現在隻等陸離一聲令下,他們便會將女孩控製,帶回陸家好生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