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僅這一個冬天,在清露知道的範圍內,她“發明”的蜂窩煤就直接避免了近千人凍餓而死的命運,對此清露感到萬分慶幸!
就算現在還沒看到這種狀況,在清露如此直言不諱地解說下,大家也想明白了。
程一針看著坐在他麵前的清露,不自覺地回想起遇到清露後的一幕一幕,開始時他覺得清露不過是個聰明美麗的少女,性格討喜身世可憐,後來在建房子的過程中,他發現了清露的能幹,但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直到清露畫出了那些讓人驚豔的木器圖樣,“發明”了曲氏安車,程一針才發現,原來才華橫溢這樣的詞彙用在清露身上一點都不過份。
但說實話,即便如此,自幼接受封建禮教教導,並出身良好、有著傲人技藝的程一針,依然覺得自己其實是淩駕於清露之上的——再聰明能幹的女子也是女子,再讓人心懷憐惜的身世,也改變不了出身低的事實。
直到此刻。
有了清露“發明”的那些珠玉在前,蜂窩炭的出現並沒讓程一針感到如何奇怪,盡管到目前為止,蜂窩炭是能給清露以及很多人帶來最大的利益的東西。
讓程一針最震驚的,是清露給出的低價出售的理由,以及這兩個理由的排列順序——清露毫不隱諱她“貪財”的本性,但也表現出了她的自知和冷靜,而對自己心中的善意,清露更是沒有絲毫刻意的宣講和修飾,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思考方式已站到了一個多麼崇高位置的上,恐怕是那些所謂的身居高位的官員都做不到、想不到的!
此時,暖暖的初秋斜陽,從正堂的琉璃窗上流瀉而下,打在清露色彩鮮亮的衣裙上,映襯得她稚氣未脫的俏麗容顏越發地明媚起來,她的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可以從中看到很多的倒影:坐在她麵前的眾人、正廳中的擺設,乃至裝飾在牆壁上的她挑選的嶄新布料……
可偏偏,這雙眼睛,這個人,在這樣繁雜的俗世中,就能做到一種纖塵不染的靈透,恰如她的名字:清露。
這樣的坦誠磊落的清露,第一次讓程一針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自問,他做不到,做不到為不相幹地人設身處地地著想,並提前付諸於行動,做不到在明明有著最美好的一麵,卻不加以利用,反倒把該隱藏的私心放到前麵來說。
這是一種境界,做人的境界——勇敢地麵對自己的一切,哪怕是錯誤和醜陋的。
清露話音剛落,程一針便站起身來,先整理了一下衣袍,又很是鄭重地給清露施了一禮,“清露,我代那些從蜂窩炭中受惠的民眾,謝過你了!”和平常在清露麵前肆意嬉笑的樣子完全不同,隻有這時,他的舉止,才符合他麵對旁人時那名聲顯赫的儒雅神醫身份。
清露的臉紅了,擺了擺手說,“你別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不過,很感謝你告訴我,我做的是對的。”
清露和程一針年齡相近,可前一世在世俗中摸爬滾打曆練出的人生感悟,未必完全適合這個時代,所以程一針對她的肯定,對她來說很重要,盡管這個方式讓她感到十分的怪異和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