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聯邦軍有個軍官,不知是受冒險精神或求知欲望所驅使,離開了峽穀中隱蔽的宿營地,漫無目標地聽任雙腳把他帶到靠近峭壁腳下一小片開闊地的下沿。他正在思忖,繼續向前探險會有什麼收獲。在他眼前四分之一英裏的地方,表麵上看似乎隻有投一顆石子的距離,在鬆林的邊緣升起了一麵巨大無比的岩壁,它巍然聳立在他的麵前,使他一抬頭看見岩壁的棱角在天空中劃出的銳利而突兀不平的線條,便感到陣陣暈眩。在他右邊不遠的地方,這座峭壁一直到半山腰都在湛藍色天空的背景上呈現出輪廓分明的垂直的側影,襯托這一景色的還有幾乎像天空一樣湛藍的遠山和峭壁底下的樹梢。軍官舉目仰望峭壁頂端令人頭昏眼花的高度,忽然瞥見一幅驚心動魄的情景——一個騎馬的人朝著峽穀淩空奔馳而下!
騎士以軍人方式筆直地騎在馬上,緊緊跨著馬鞍,狠狠地扣住韁繩,以免戰馬過於劇烈地向下俯衝。他沒戴帽子,長長的頭發向上飄揚,羽毛似地波動著。他的右手被一簇豎立的馬鬃所遮蓋。馬的身軀保持水平,仿佛是馬蹄的每次起落都遇到了大地的阻力。這一切動作完全是野馬疾馳的動作,但就在軍官矚望的時候,動作停止了:馬的四條腿向前猛衝,如同在騰空跳躍中的突然降落,這簡直是在飛翔啊!
這個神靈似的天空騎士使軍官充滿了驚奇與恐懼,他幾乎認為自己是上帝選定來記載又一卷新的《啟示錄》的文士。強烈的感情使他失魂落魄,兩腿發軟,跌倒在地。幾乎在同一瞬間,他聽到樹叢中轟然一響——響聲沒有回音就消失了,接著一切歸於寂靜。
軍官爬了起來,顫抖不已。腿脛擦傷這種熟悉的感覺喚醒了他那模糊不清的神智。他恢複了鎮定,順著一條斜線向距他站立的地點半英裏的地方迅速跑去。他指望在那兒附近能找到飛下來的人;當然,他在那裏是找不到的。在他幻覺中飛掠而過的一瞬間,這場奇異的演出顯得這樣優美,這樣從容不迫、意圖分明,它給他的想象力帶來這樣的衝擊,他竟然沒有想到空中騎士的進軍路線是直指下方的,他隻有在峭壁正前方的腳下才可能找到所要搜尋的東西。半小時後他返回了營地。
這位軍官是聰明人;他不會笨得要講出誰也不相信的真情實話。他對看到的一切,什麼也不說。但當指揮官問他這次偵查可曾了解到什麼有利於部隊行動的情況時,他回答道:
“是的,長官;從南邊下來,沒有路通到這個峽穀。”
指揮官心裏明白,微微一笑。
卻說二等兵卡特·德魯斯開槍以後,重新裝上彈藥,繼續守望。不到十分鍾,聯邦軍的一個軍士小心地匍匐行進,爬到他身邊。德魯斯既不轉回頭,也不看來人。他臥在那裏,一動不動,好象什麼也沒有覺察到。“你開的槍?”軍士低聲說。
“是我。”
“對著什麼?”
“一匹馬。它剛才就立在那邊岩石上,離這兒很有點路呢。你瞧,那匹馬現在不見了。它掉下了懸崖。”
說話人臉色蒼白,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感情流露。答過了話,他轉過臉去,再不往下說了。軍士沒有聽懂。
“聽著,德魯斯,”他沉默了片刻,說道:“別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命令你報告。馬背上有人嗎?”
“有。”
“誰?”
“我父親。”
軍士站起來,說一句:“天呢!”然後走開了。他說道:“我的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