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告訴你了,”她打斷地說道,真切易怒地說著,他沒料到她會這樣——“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們不能結婚,還有其他任何值得說的嗎?”
在他阻止她之前,她從板凳上跳躍了起來,不吐一個詞或者看他一眼,就向樹林裏她父親的木房敏捷地滑飄而去。布納丁站起來想挽留她,他看著直到她在寂靜中消失於一片幽暗裏。突然他開始好像有一個推測,他的臉變得不知所措和一片驚駭:在她消失的那片幽暗處,他看到一雙鮮亮的眼睛,伶俐、短暫地一閃!那一瞬間,他一陣恍惚,一陣猶豫,然後在她身後猛地衝進森林:“愛琳娜,愛琳娜,向外看!那隻美洲豹!那隻美洲豹!”
片刻他穿過森林的邊緣,進入到那片開闊地,看到女孩灰暗的裙子消失在她父親的門口,沒有美洲豹。
四、呼喚上帝的良心
詹納·布納丁,一位律師,住在鎮子旁邊的一棟小屋裏。寓所背後就是森林。他是一一一個單身漢,因此,受那個時期嚴苛的道德約束,在那個地方隻準有一種做家務的仆人在那裏服務,叫“租金女郎”。他在一家鄉間旅館包夥吃飯,那裏還是他的工作營業處,森林邊的小屋僅僅隻是作為睡覺的一個地方——它的費用不是非常大,無可置疑——它是一個事業興旺和有相當社會地位的證據,它幾乎不多費力氣地就讓地方報紙自豪地指出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首席律師”。他偶爾認為“家”和“房”這兩個詞嚴格上說不是同義的。真的!他意識到它們之間相差懸殊,他要使它們之間變得和諧均衡,是一件合乎邏輯推理的要緊事兒。因為報紙向大夥報道在小屋建成不久之後,它的主人在結婚的方向作了一次勞而無功的冒險——有,確有這麼回事,去了那麼遠的路,得到了那麼堅決的拒絕——老人馬洛威美麗而怪異的女兒,一家隱居的人。這件事大夥相信,因為他自己說出來的,她不接受求婚——幾乎不費力就打擊了大夥的信念,是對事物日常規則的一次倒行逆施。
布納丁的臥室在房子的後麵,唯一的窗戶麵對著森林。一天晚上他被窗戶上的一種聲音驚醒,他幾乎不能說出它像什麼。他神經裏一陣微微的毛骨悚然,他從床上站起來,抓起左輪連發手槍,以一個謹慎的人最為推薦的方式,他們嗜好對著一扇打開的窗戶睡在地板上,他放下他的枕頭。這間房沉浸在絕對黑暗裏但並不恐懼,他知道用眼睛注視著這屋子,他能捕捉這聲音來自什麼地方,在寂靜中等待事情的進展。他現在能朦朧地辨認出那個窗洞——一個比黑暗更亮的正方形。一會兒那裏呈現出一雙接近原始邊緣的閃亮的眼睛,燒灼著難以形容的駭人的惡毒的光輝!布納丁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然後好像仍停在那裏。一陣寒栗沿著他的脊椎通過,進入他的頭發裏,他感覺到血液逃離了他的麵頰。他不能試圖行動——不能救出自己的性命,他不具備一個男人的膽量。去挽救他的生命,假如他有能力這樣做的話,許多惶恐在膽怯的肉體中騷動著,但他的精神是狼吞虎咽地冷酷。慢慢地那閃耀的眼睛帶著一個堅固的企圖在接近,布納丁的右手漸漸地上升,支住手槍,他開火!
盡管火光閃耀,爆炸聲和發愣的騷亂,布納丁還是聽到,或者憑幻覺聽到美洲豹狂野地、高聲地、嗚嗚地嗥叫,這聲音正確的說像人,暗示的說像惡魔。從床上跳起他慌忙地遮掩自己,拿著手槍。從門裏跳了出來,碰上二個或者三個從路上跑來的人,向他們簡要地解釋一番後,沿著房子極小心地搜尋。草地結著露水,濕漉漉的,在窗下踐踏倒一片,寬寬的並沒有完全毀壞,一條彎曲的痕跡,顯露在燈籠的光亮下,延伸著進入灌木叢。他們中的一個摔倒了,撞在他的手臂上,他拉起那人,覺得揉在一起的兩隻手中滑溜溜的,燈光下一查看是鮮紅的血。
與一隻受傷的美洲豹徒手地不期而遇,對他們而言是一種不會令人愉快的體驗,所有的人除了布納丁都退了回去。他,拿著燈籠和手槍,勇敢地挺進森林。他來到一個樹叢,撥開一個小口子,費力地鑽進去,在那裏他的勇氣獲得了報酬,這裏他發現了他的受害者的身體。但它不是一隻美洲豹。它告訴了什麼,直到今天,一直寫在鄉村教堂庭院裏的一塊因在日光中曝曬、風雨中侵蝕而褪色並顯得疲憊不堪的墓碑上,許多年的每一天,由老人馬洛威在墓邊的彎曲的身影和悲痛懊悔的布滿皺紋的臉證明著,讓他的靈魂,他奇異的靈魂,他不幸的孩子,安息吧。
安息並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