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眼見茵兒、渠清出門上了甬道,朱祁銘微微低下頭,凝眸間,目光如炬。
“嬤嬤近侍皇祖母多年,心思想必異於常人。嬤嬤,宣德十年的某個雨夜,那時本王還是一個王子,曾在越府遊廊上巧遇一名壯漢,事後皇祖母可曾說起過什麼,譬如,皇祖母是否提起過襄王?”
崔嬤嬤一震,躬身近前,直直望著朱祁銘,“天下大勢已定,殿下終於有閑心翻舊賬了!”沉吟片刻,幽然道:“不錯,太皇太後的確提起過襄王。想必殿下已知先帝留下的那道密詔,唉,帝王之術也無可厚非,不過,它終究是發端於密室,總能傷人於無形,這是因為許多時候,帝王之術難免被人利用!先帝殯天前後,朝中暗流洶湧,連殿下的父王也不能置身事外,大家明麵上是在為北境的戰與和爭論,背地裏卻是在為繼位權較量。那個時候,殿下的父王不為皇位所動,堅拒朝中‘兄終弟及’的主張,若非如此,當今上聖皇太後又怎麼會念念不忘越府的好呢?”
“襄王卻不這麼看,他念念不忘先帝的密詔,是麼?”朱祁銘咬咬牙,“越府當時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欲拔之而後快!為平息事態,皇祖母本想讓本王的先父王,還有當時的十叔王赴藩,可是,有一天青鬆道長秘赴清寧宮,帶來了一份帛書。那份帛書名為事關輔政的某種暗示,實則是在提醒皇祖母,即便赴藩,越府也依然是別人的眼中釘,越府一旦失去了京中勢力的保護,便極易遭受某些人的暗算,與其讓越府兩代人臨不測之地,還不如將本王留在太皇太後眼皮底下,假以時日,本王能助社稷度過難關也未可知。皇祖母一向喜愛本王,可想而知,見到這份帛書後,皇祖母該有多難受!於是,越王與衛王赴藩一事就此作罷。”
“奴婢知道,許多事是瞞不住殿下的!”崔嬤嬤再近前一步,“殿下,一切都過去了,不宜再翻舊賬啊!”
“過去了?”朱祁銘霍然起身,“先父王生前隻想做個逍遙王,可別人仍不肯罷手,禍端還是在那個雨夜尋到了越府。嬤嬤,此事過得去麼!”
“殿下!太皇太後早把一切都看清了,殿下在宣德十年的那場遭遇並不離奇,當時隻有越府、衛府兩個親王能決定大明與瓦剌是否生戰,所以朝中許多人都不願意看見殿下的父王參與政事,而擄走殿下,越府何人還有心思問政?襄王的用意多半僅限於壓製居京親王的勢力,以對得起先帝的托付,可別人的想法未必如此簡單,誰都想過太平日子,設法讓兩個親王淡出朝政,或許就能維持北境的和平大局。殿下應該明白,太皇太後不是不想還給越府一個公道,隻是襄王的那點算計與輔佐大臣的心思攪在一起,真假莫辨,太皇太後也是無奈,牽一發而動全身呀!”
朱祁銘目中閃過一絲怒意,“正統元年,本王在燈市遇刺;正統三年,本王於逃難途中遭遇方正,又差點死於非命,嬤嬤,這可是趕盡殺絕的架勢呀!”
“殿下!”崔嬤嬤跪伏於地,一臉的焦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