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銘自有定力,難以認同上聖皇太後的一番推論。所有的跡象都清楚地表明,即便福安宮的那位皇太後所圖甚大,景泰帝也肯定沒有與之共謀!朱祁銘堅信這一點,片刻後,心底浮起一道疑問。
“您當初執意扶襄王上位,是想在福安宮與襄府之間撕開一道裂隙麼?”
上聖皇太後一怔,旋即輕歎一聲,“不錯,哀家是有此意,何況那時哀家尚未瞧出襄府暗中勾結福安宮的端倪。可惜,襄王善變,不值得信任。”微微一笑,目中閃過一絲深意,“越王,上皇即將回國,紫禁城裏上有上皇,下有皇太子,這裏麵的變數極大!”
朱祁銘一驚,這一刻,如有巨石壓頂一般,他頓感心頭的壓力有不堪承受之重!
乘思緒尚未淩亂之際,他暗中將景泰帝與吳氏做了切分,“臣看不懂變數,臣隻知道,大明離不開中興之主,旁人不宜將當今天子與福安宮的皇太後並提。”
“中興之主?”
上聖皇太後訝異地望著朱祁銘,撇撇嘴,目中透著分不快。
時間仿佛靜止了,上聖皇太後的臉色幾經變換,良久後,她神色一緩,徐徐道:“今日就當哀家什麼都沒說,正所謂日久見人心,你自己去慢慢體察吧。哀家乏了,去內室歇息片刻。哦,離午膳時分尚有半個時辰,你自便,不必拘禮。”
無需宮女攙扶,上聖皇太後離座,自行進了內室。
避在遠處的內侍、宮女陸續入殿,一名宮女正想近前奉茶,朱祁銘衝她擺擺手,起身走向通往內園的過道。
掌事宮女眼尖,很快就跟了上來,在一旁殷勤地引路。
遠離正殿內的炭火,頓覺過道上寒意襲人。朱祁銘定定神,移目看向身邊的掌事宮女,暗中催促自己盡快拂去心頭的不適感,以免在宮人麵前失態。
“本王看你麵善,你是那一年到鹹熙宮的?”
“回殿下,奴婢宣德九年就在上聖皇太後身邊做事了。哦,奴婢叫子桑。”
“子桑?有些耳熟。能在鹹熙宮做掌事宮女,想必你定有過人之處。”
“殿下謬讚,奴婢愧不敢當!”
子桑笑臉如花,頻頻躬身指路,態度更顯殷勤。
二人很快就到了出口處,但見光線一亮,陽光映照著滿園的茶花,目光所及處,竟是一片早來的春意。
園中傳來周貴妃如蜜的聲音:“夕瑤妹妹,咯咯咯······本······我那裏新得了一些占城、暹羅番香,極想送你幾樣,還望妹妹莫要推辭。”
“多謝貴妃娘娘。夕瑤一介民女,妄用宮中之物,恐怕於禮不合。”呂夕瑤的語氣裏透著些許的冷意,卻也未失禮數。
“妹妹切莫推辭,這樣好了,等你離宮時,我命人將那些番香送到馬車上,免得你來回折騰。”
朱祁銘駐足,暗忖道:昔日視作芒刺,今朝待若上賓,真是世事無常!
他轉視子桑,“你稟報上聖皇太後,便說本王想去清寧宮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