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正時分,趙國泰回營稟報:“殿下,韃賊已過貓兒莊。”
披戴整齊後,朱祁銘快步走出窯洞,門外早有護衛牽著白馬候在那裏。
扭頭東望,就見雪過天晴。此刻已是日上三竿,陽光輝映著悠遠的碧空與無垠的雪原,在天地交彙處,閃動著迷幻般的斑斕色彩。
他跨上戰馬,繞行半圈,來到十名勳戚子弟隊列前,目光掃過一張張滿是期待的臉龐。
離京前,他向石亨討還三十五名勳戚子弟,不料石亨借口京城尚未解除戒嚴,各處人馬不宜擅動,隻交還了九名年不及弱冠的勳戚子弟,餘者仍留在京營。連井雲飛都是朱祁銘強要過來的。
哼,欺人年少,簡直就是目光短淺!朱祁銘當場就對石亨嗤之以鼻。正所謂拳怕少壯,打仗何嚐不是如此?也不想想霍去病官拜驃騎大將軍的時候才多大點年紀,好你個石亨,你就守著那些年近三十的所謂成熟者,等著他們老苗吧!
望著眼前這十名血氣方剛的少年,朱祁銘心中充滿了期待,隻是不願將內心的情感輕易流露出來而已。
他必須承認大明的官場現實。平民家子弟從軍後晉升極難,這些勳戚子弟就不一樣了,趕在他們的祖輩、父輩健在或雖已故去,但名頭尚未被人淡忘之時,隻要稍有戰功,這些勳戚子弟總能被朝中文武高看幾眼、厚待數分。
嗯,讓他們不斷累積戰功,數年後升至都指揮一級的軍官應不是什麼難事,數年之後,一旦明軍中有一大批正值英年、驍勇善戰的武將領軍,瓦剌或韃靼人憑他們那點人手,又能奈我何!
想到這裏,朱祁銘精神一振,衝井雲飛招招手,“你跟在本王身邊。”
“誒!”
井雲飛豎起長槍,策馬來到朱祁銘身旁,調轉馬頭笑望同伴,臉上沐浴著晨陽,如染了一層金輝。
那邊包括張輔之孫、張懋之子張裕在內,還有九人,這九人見井雲飛總是第一個出風頭,心中半是羨慕半是不服,無不睜大了雙眼,巴巴望著朱祁銘。
罷了,何必厚此薄彼!朱祁銘打定主意,衝九人招招手,“你們全跟在本王身邊。”
“誒!”
九名少年喜滋滋地策馬過來,將井雲飛擠到外側。
數丈遠處,駱漢正拄著拐杖立於雪地上。從遼東回京後,駱漢終於硬著頭皮回了一趟家門,得知老母親已於十年前去世,結發妻子一直等著他,並將一雙兒女撫養成人。他還得知,他早做了爺爺、外公,翻過年後,孫兒將要成婚了。
那天是朱祁銘親自陪同駱漢回家的,見羅家位於東郊的兩間陋室,牆壁都開了縫,便趁著駱漢一家相認抹淚的功夫,偷偷走開了,事後他命人在燈市中盤下了一處市樓,送給駱漢的兒子經營。生性倔強的駱漢倒沒有推辭,隻是在朱祁銘率軍離京的那一天,駱漢不知為何得到了消息,決意隨朱祁銘北行,任人怎麼勸阻都不回頭。
也好,有駱漢在場,那些火銃手、弓弩手自可不必另行派人統領!
今早,朱祁銘將八千人馬作了分派,徐恭統軍兩千,唐戟、牛三、石峰、王烈各統軍一千,五路人馬已開赴指定地點隱伏,營地中隻留下一千弓弩手、八百火銃手。留守者另有重任,當其他人馬遭大隊韃賊追擊需撤離時,這些弓弩手、火銃手要能堵住追兵,為騎兵撐起一片安全的迂回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