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蹙眉,“皇後是當年太皇太後屬意的人選,莫非彼時太皇太後看走了眼?”
“太皇太後當然不會看走眼!但是,人是會變的,若皇後誕下了皇子,一切都會像太皇太後預料的那樣平穩演變下去,可惜,時隔多年,皇後依然無子,以往中宮廢立的慘象和時下宮中的險惡人心改變了皇後的心態,這是太皇太後始料未及的。”
郕王背靠在欄杆上,深望龐哲一眼,神色中透著分信任有加的意味。自打招徠了龐哲,他這個親王再也不用糊裏糊塗地過日子了。
“周妃協助皇後,交易價碼難到僅僅是讓其妹妹成為越王妃這麼簡單?”
“當然不是,周妃這是在掩人耳目!”
郕王愕然,“此話怎講?”
“皇太妃不是派人給殿下傳過話了麼?周妃多半有了身孕,若此事屬實,試想,周妃誕下皇子勢必更令皇後忌憚,故而周妃有意瞞下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實,把闔宮的注意力引到秦惠嬪身上,她就能免去許多的不測,所謂讓其小妹成為越王妃一事,這完全是糊弄皇後的幌子!”
郕王徐徐點頭,“周妃一旦誕下皇子,皇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而一個看似軟弱可欺的秦惠嬪,皇後也未必能拿她怎樣,如此一來,過不了多久,皇後的處境勢必會迎來真正艱難的時刻!”
“殿下所言甚是!皇後若不變,一心做一個太皇太後所期望的表率六宮、母儀天下的皇後,有太皇太後留下的護身符,又與皇上結發情深,何人能覬覦她的後位?眼下倒好,皇後費盡心機求變,殊不知此舉看似聰明,實則不智,還讓周妃窺出了虛實,周妃往後的爭意隻怕愈發不可遏製。”
郕王暗自感慨良久,凝眸一思,突然想起了越王,“越王知道皇後與周妃在暗中聯手麼?”
“越王當然知道此事,若非如此,越王何以將積財的事放在了獨立於皇後、周妃這兩大勢力之外的秦惠嬪身上?或許在越王看來,隻有秦惠嬪才能留得住那些銀子,而銀子一旦落到皇後、周妃的手上,多半會成為她們爭寵的工具,有再多的銀子也經不住無度的揮霍!”
郕王邀龐哲離了露台,拾階而下。“越王智識過人,本王難望其項背!本王暗中花了不少功夫,卻一事無成,而越王回京這才幾天呀,讓於謙回歸兵部、調十萬精兵拱衛京師,又一意積下大筆銀子,有了這些,即便遭遇再大的劫難,我大明也有扭轉危局的本錢!”
下得台來,郕王在花壇前駐足,“先生,呂姑娘下落不明,經此一事,越王對皇上會怎麼看?”
“恕在下直言,以往越王對皇上有失望、未絕望,但時過多日,皇上遲遲不想追查呂姑娘遇賊一事,這恐怕讓越王的心涼了半截。他日越王若如願見到喜寧,那時他或將真正陷入絕望!”
郕王一震,“絕望意味著什麼?”
“殿下放心,在下料定越王絕不會走上謀逆之路!所謂的仁、義、禮、智、信這些品行是靠飽讀聖賢書讀不來的,而是重在身體力行去做,從越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堪稱磊落之人,可惜世道昏暗,珠陷泥中。不過,既然絕望了,他又何必再效愚忠?日後大位若有變故,隻要不危及社稷,越王多半會作壁上觀!”
郕王再次一震,而後陷入了沉思,良久後幽然道:“瓦剌真會進犯大明麼?”
“別看眼下北境劍拔弩張,朝中未必是在真心備戰,君臣心中多半以為繼續妥協下去,仗極有可能打不起來,而在下的看法與越王一樣,大明與瓦剌必有一場殊死角逐!大戰一起,殿下宜居廟堂之高而觀天下大勢,但求無愧於社稷,不問其它!”
郕王凝眸,眉頭越皺越深,秋風攜著黃葉襲來,卷起了衣擺和幾縷散發,而那尊玉麵如凝固了一般,久久定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