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親口說過,等小王凱旋歸來,就讓夕謠妹妹重回別院做伴讀。”
呂夫人仍是茫然,“那周家······”話沒說完,她就立馬頓住了。
“皇上隻提起過夕謠妹妹,未言及他人,天子一言九鼎,聖意任誰也無法拂逆!”
呂希似乎對女兒的伴讀身份根本就不怎麼上心,站在那裏兀自想著心事。呂夫人臉上的疑惑之色漸漸淡去,依舊是淺笑如常,未曾流露出別的什麼深意來。隻有仆婦的輕笑聲遠遠飄了過來,表明此屋之中還是有人十分在意朱祁銘傳遞的訊息的。
“望先生保重,師娘保重!”
“北境乃苦寒之地,且戰事凶險,望殿下善自珍重!”
朱祁銘最後瞥一眼西閣緊閉的木門,轉身出了大門,快步行至柵欄邊,駐足回望呂宅。
暮色已沉,空中月華如洗。宅門前依稀可見呂希夫婦送別的身影,隻是西閣那邊,不知月色下的窗簾是否被人撩開?是否有雙無比清澈的眼眸在深望即將遠征的離人?
它日歸來,月是此月,卻已時移。心中似有一道模糊的憧憬,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那時或將有不一樣的人生!
推開柵欄門,匆匆走過小徑,跨入土路,就見一名近侍護衛牽著白馬迎了過來。
“上馬!”
唐戟吩咐一聲,隨即在三百餘名護衛中策馬往來穿梭,但見皎潔的月光下,一團透著寒光的模糊人影飄來飄去。
朱祁銘跨上白馬,就想發出號令,忽聞小徑上傳來仆婦的叫喚聲。
“越王殿下,請殿下留步!”
他掉轉馬頭,迎向小徑。
仆婦小跑著來到朱祁銘的坐騎前,高高揚起右手,“殿下,早先那串佛珠的繩線恐已腐爛,所以小······夫人又為殿下請了一串佛珠,望佛祖保佑殿下平安歸來!”
“有勞你了!”
朱祁銘一聲暢笑,伸手接過佛珠,急急套在手腕上,旋即發出了指令。
蹄聲驟起,三百餘騎人馬迅速在土路上形成了一道蠕動的人流。
騎隊借著月色南行,因擔心撞到夜行的路人,也不敢放馬疾馳,隻能一路緩行,良久後才折向東行。
來到東直門前,隻見城樓前燈火通明,數十人打著燈籠、火把立於城門兩邊。當先一個看似禦前內侍的中年人走到城門正中,躬身施禮,“司禮監隨堂太監許世傑參見越王殿下。殿下取道東直門,該不是奔密雲方向去的吧?請越王殿下留步,阿父即將趕來此地,與殿下商議監軍太監一事。”
阿父?一名隨堂太監竟然也稱王振為阿父?
朱祁銘勒住馬,揮手示意眾人停下。唐戟策馬靠近朱祁銘,輕聲道:“殿下,京中無人知道咱們會從何處離京,想必此時此刻京城九門都有內官值守,看來,司禮監還是不放心咱們呀,就想派人死死盯住咱們!”
“本王還不放心內侍監呢!”低聲應了一句,朱祁銘冷冷盯著徐世傑,“本王不一定去密雲,指不定會遠赴遼東,兵事是你該問的麼?皇上有旨,本王軍中不設監軍太監,莫非你們想抗旨不成!”
“請殿下毋動怒,阿父或將帶來最新的旨意。”
“荒謬!天子一言九鼎,豈會朝令夕改?你們竟敢矯旨,好大的膽子!”
隨著朱祁銘的一聲斷喝,徐世傑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殿下,在下······也是奉命而為,請殿下不要為難在下。”
抬眼望向城樓,見城樓上的守軍全都列隊站在那裏,對底下的事作壁上觀,朱祁銘斷然揮手發出了號令。
於是,三百餘人策動戰馬,強行闖向城門,徐世傑慌忙閃到一邊,讓出通道。
城門內道大概有隔音功效,蹄聲響起處,頓覺分外的震耳。
騎隊很快就出了東直門。月色籠罩著大地,城外一片空曠,四周了無人蹤,眾人催馬加速,沿官道一路疾馳。
唐戟緊隨於朱祁銘身側,“殿下,得罪了王振,回京後恐怕又會攤上大麻煩。”
朱祁銘略一凝思,覺得得罪王振給自己添些麻煩倒不打緊,而一旦委曲求全,一不小心讓軍中混入了一批不怎麼靠譜的內官,泄露了軍機,那就太悲催了!
趙崗兵敗或許就是前車之鑒!嗯,趙崗所率五千精銳連番遇襲,十分蹊蹺,日後須尋機細察此事,看其中有無不為人知的隱情。
想到這裏,朱祁銘並不理會唐戟的擔憂,吩咐眾人道:“馬不停蹄,盡管遠離京郊,趕往指定地點宿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