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麼?我請客。”徐冰問他,還不錯,時慧寶是準時出現的,沒遲到。時慧寶看了一眼各路小炒的攤子,從旁邊的飲料車上拿了一瓶啤酒,自己喝。
時慧寶說:“怎麼在這兒吃?”
“主要是好說話,飯店裏裝了監視器,弄得我幹什麼都疑神疑鬼的。”
時慧寶說:“你那不是疑神疑鬼,你從心裏拿我們當二等公民。”
徐冰很爽快地說:“對啊,我是滅絕師太嘛,我有道德潔癖。”
時慧寶愣了一下:“我沒這麼說啊。”
“我說的。更難聽的我還會說呢,變態,覺得自己了不起,高高在上瞧不起別人,小心眼,不用你批評,我自個兒都招了,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時慧寶又氣又笑地說:“沒你這樣的,還沒打自己躺地上了。”
“我是女人嘛,我有權利耍賴。”
時慧寶無奈地說:“你要是男人,可就太禍害人了。行吧,求饒的不打,放過你。”
徐冰說:“老板要盤點,知道不知道?你不想幹了嗎?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我都替你的兄弟們著急。”
時慧寶說:“謝謝,有心了。別烏鴉站豬身上,淨說人家黑。”
“首先得怪你的兄弟們偷東西,把這事扯出來的,你說怎麼辦吧?”徐冰拋出正題。
“主要怪你一驚一乍的,把老板招來了。”時慧寶把問題擋回去。
徐冰說:“你懂不懂,真盤點出毛病來,大家都完蛋了。頂著個賊名,以後怎麼找工作?你滿天下也找不到我這麼好心的人,能收留你了。”
時慧寶往後一靠,懶洋洋地說:“是啊,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我著什麼急?我才來了幾天?就算我們都是賊,最多開除,我監獄都坐過,這算什麼?”
徐冰看了時慧寶半天笑出聲來:“你這樣就不對了,其實我掌握的情況不止這麼多。”
時慧寶慢悠悠地說:“是嗎?”
徐冰說:“你幫我把這關扛過去,咱們以前的事沒了,以後的事,重打鑼鼓另開張,各管一攤。”
時慧寶來了興趣,坐起來:“給我的兄弟們漲工資,買保險,同等對待。”
“行。”徐冰爽快地答應了。
時慧寶說:“飯店經營這一塊交給我。”
徐冰說:“後廚房還是我的。”
時慧寶說:“不許背後陰人。”
徐冰說:“合作嘛,共同對外。”
兩個人隔著桌子握了握手。
時慧寶壓低聲音:“要盤點,哪個飯店都受不了,問題是,你的洞扯的大不大?”
徐冰詭秘地笑了:“我需要你幫助。”
時慧寶充滿信心地點著頭:“不要怕,有我呢。”這頓飯吃的時間雖不長,但談話還是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兩人第一次達成共識,關係也緩和了一步。
雙方會談後的第二天,粵海風外麵掛了一個盤點的大牌子,歇業三天。小美、小滑頭、顧小磊、白楠、李大嘴、李毛仔、劉小東、陳大路、徐冰,圍著圓桌坐著,店裏除了他們沒人了。大家圍在一起,聽時慧寶說話。“廚房裏的事,廚房裏了,既然把禍闖下來了,咱們還想在這兒幹,就得把雷頂回去。這也是我跟徐頭的意見。有沒有不想幹的?現在走還來得及。”
沒人吭聲。
徐冰說:“這事寶哥有經驗,你們多聽他的。”
眾人很驚訝,怎麼這一下就變成了“寶哥”了,這軟綿綿的客氣話怎麼聽著那麼不習慣呢?
劉小東突然冒出一句:“你們倆商量好了?”
時慧寶有點不好意思,把頭低下去看手裏的單子:“我打聽到的消息是這樣,和飯店老板長期合作的叫祥鳳會計事務所,他請的審計員,在會計事務所裏掛頭牌,叫李美慧,五十三歲,女性,漢族,外號鬼腳七,一直是反貪局高薪聘請的顧問,老板的好朋友。要小心啊。”
時慧寶抬起頭來,看著不少人麵如土色。
徐冰繼續說她的背景:“這個鬼腳七是老板前妻的妹妹。按照市麵上價格,老板請不起她。他們有這層裙帶關係,幫老板查清了賬,老板的前妻的贍養費還能增加些。我先表個態,不管鬼腳七還是蟹腳八,大家要有信心應付。”
李毛仔嚷嚷出來:“這不是有信心沒信心的事情,比方說飯店進了六十斤鮮蝦仁,可是當天隻賣了二十盤,你是不能一盤炒三斤的吧?可是這六十斤也包含水分的重量,每天洗出來,用不掉的又不能再凍回去,是扔了還是吃了,隻有天知道,到時候說我們貪汙,這個賬找誰啊?”
小美笑了:“找你兒子。”
李毛仔當時就火了:“找我兒子幹嗎?你不要揪著小辮子不放好不好?”
陳大路說:“平時采購來了我就用,理論上是應該記錄的,可真忙起來誰記啊,到時候你們是廚師也推采購也推,好像責任都在我這個配菜的身上。”
李大嘴說:“你自己就一身毛,還裝清白。”
陳大路也急了:“我一身毛?我那天問你櫃子的火腿來著,那火腿告訴我,不是它自己長兩條腿跑進去的,是有人把它抱進去的。”
李大嘴反唇相譏:“不是你告訴我咱倆喝一盅嗎?你偷酒我偷火腿。”
陳大路地拍著桌子:“汙蔑,純屬汙蔑!”
徐冰始終麵帶笑容聽他們吵,無非是一幫怕擔責任的人的互相推卸罷了。
時慧寶麵無表情:“行了吧?有完沒完?敵人都殺上門來了,還吵?你們誰也不幹淨,好吧?六十斤蝦仁炒二十盤菜你也狠點兒吧,我都替你不好意思,還有臉說。”
李毛仔說:“本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