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更鼓聲,響徹在鹹陽街頭,萬物沉寂,一切生靈似乎都陷入沉睡。
呂府,書房內,燭光搖曳。
嬴政等人相對而坐,皆目不轉睛看著正在翻閱供詞的呂不韋,耐心等待著他的回答。
呂不韋手執薛鬆和薛貴的供詞,細細翻看,時而搖頭歎息,時而撫須微笑,似乎翻看的是件很有趣的東西。
蕭越等人嚴肅的神情,也隨著呂不韋表情的變化,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其實供詞上寫的什麼,他們都很清楚。薛貴主仆為了免受地獄之刑,在供詞上不僅寫了兩人謀害雲姬,以及預謀殺死嬴政的事,而且將平常細瑣的壞事諸如偷看女子洗澡、強搶民女等也寫得清清楚楚。如此的劣跡斑斑,自然引人發笑。
呂不韋神色漸漸凝重,供詞的內容雖說詳細,但都沒有提到證據。沒有證據,他們又是如何令薛貴二人招認的呢?抬頭不解的看著嬴政等人,“這份供詞你們是怎麼得到的?上麵並未提到證據啊?”
甘羅聞言,笑著解釋,“這還多虧了蕭越出的好注意。”說著把幾人扮閻王的事講了一遍。
呂不韋聽後頻頻點頭,他起先怕蕭越等人莽撞行事,被西宮抓住把柄,倒打一耙,對嬴政不利,如今聽甘羅這麼一說,遂放下心來,指著蕭越,“你這個小子,真是別具一格呀,也虧你想得出來。”
蕭越拱手道:“讓相爺見笑了。”
呂不韋微笑著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自謙,思慮片刻,隨即話鋒一轉,收斂笑容,雙目透出一絲冷光,“有了這份供詞,就能徹底扳倒西宮,太子也就安全了。”
嬴政雖說心中不喜呂不韋,可也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全係在他身上,言語中也客氣許多,“那就拜托呂相爺了。”
呂不韋微笑著看著嬴政,雙目中滿是慈愛,身子往前湊了湊,語調鄭重而柔和,“太子放心,這件事老夫會處理,隻要有老夫在,絕不會讓那幫宵小之徒傷害太子。”
蕭越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呂不韋,心中滿是讚賞和欽佩,他雖說是權臣,對太子倒也真是忠心,有他保護阿政,倒真可以安枕無憂了。
夏日炎炎,天地間充馳著蒸騰的熱意。
王宮內,楊柳依依,荷花飄香,各色人等各司其職,並沒有透漏出絲毫的異樣。
太子宮,殿門緊閉,王翦手持寶劍徘徊守衛,雙目如電,警惕的注視著四周風吹草動。
殿內,嬴政、蕭越等人圍坐在一起,皆是雙眉緊皺,沉默不語。本來以為有了薛貴的證詞,可以一舉擊潰西宮成蛟等人,穩操勝券,誰知偏偏這時大王病重,昏迷不醒,事情也不得不暫且擱置。讓人想起來,不由覺得甚為憋氣。
甘羅看了眾人一眼,首先打破僵局,“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大王雖然病危,可這幾日呂府上忙忙碌碌,我想也已有了應對之法了。”
“這個我自然相信,隻怕朝中舊黨老臣趁機內訌,各尋新主,所以除了呂不韋外,我們還要想辦法保護太子,控製大局。”蕭越若有所思的說道。
嬴政苦笑一聲,幽幽說道:“深秋時總喜歡跟父王外出狩獵,未曾想自己也有淪為眾矢之的一天,思來可笑。你說,我的命真有那麼重要嗎?”
蕭越看著神情淒苦的嬴政,起身走到他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太子將會是秦國大王,性命比任何一個人都來的攸關重要。”
嬴政沒有說話,輕歎一聲,擠出一絲苦笑,看著蕭越,微微點了點頭。
甘羅看著他們情深款款的樣子,滿心不悅,她到底還是在乎他多些,微微低垂著頭,不願去看,握著茶盅的手緊了又緊,好一會兒,才將跌宕的心情平複,複又抬起頭,看著他們,“我還是那句話,你在,自然是矛頭所指之人,若你不在,矛頭自移。”
蕭越滿臉迷茫的看向甘羅,有一瞬間的不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有些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讓阿政……離宮!”
嬴政聽後也是一愣,倒是甘羅微笑著點了點頭。
亂了!整個秦王宮都亂了!大秦太子竟然憑空消失了,呂不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著人四處尋找,可查找多日,依然是音訊全無。
蕭越帶著雪靈在宮裏四處亂竄,今天她也被盤問了一天,可不管呂不韋怎麼問,她就咬定了不知道,呂不韋也拿她沒轍。
她走在宮道上,看著表麵平靜,實則步履匆匆的內侍、宮娥,眼中滿是閑適安然。
瞧這情景,甘羅讓阿政暫時離開王宮還真是對的,這就像一滴涼水濺進油鍋裏,響動還真不小,這麼一來,各派人等的計劃都要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改變。
雪靈看看四周忙惶惶的內侍、宮娥,又看看閑庭信步似的蕭越,她可沒有蕭越那麼好的心態,自從嬴政離開後,她整顆心都七上八下的,從沒安穩過,警惕的看看四周,湊近蕭越,壓低聲音,“蕭越,太子何時回來啊?呂相爺今日又把我叫去問話了,我害怕,在這麼下去我都快支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