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換上便服,避開耳目,策馬奔騰在空曠的山野間,他要在黎明時趕回鹹陽城。
一路上,暗影寒鴉匆匆而過,夜色濃濃,好似濃墨。他心中也如這晦暗的天色,腦海中不時地出現離宮前夜,大王的殷殷囑咐:大王臉色慘白如蠟,咳聲陣陣,虛弱說道:“父王臥床難起,想必宮中已是危機四伏,能有幾人不盼你父王早日仙遊,可惜父王坐著天下,未能為你日後登基打下基礎。這需你自費心機,依附文信候,對抗異己,盡快坐穩江山。”
依附文信候?!大王纏綿病榻對他的囑咐竟是如此!
大王身體日益孱弱,一月中竟有半月不上朝,雖然心中不願承認,可確實離大去之日不遠。西宮二王子成蛟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又有一幫老臣,暗中支持,明槍暗箭數不勝數;而自己呢?做儲君近三年,身邊的親信,也隻有雪靈和王翦兩人,不依靠呂不韋,又能依靠誰呢?
可呂不韋雖說是支持自己,但對自己動輒申斥,沒有半分敬意,它日自己一旦掌權,難保他不把持朝政,架空王權,若生出異心,自己豈不成了大秦的千古罪人!
不!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夜色深沉,透出說不出的詭異,令人肝膽俱寒;前途茫茫,生死一瞬,卻也隻能一步步走下去,這就是王者宿命!
夏日炎炎,天熱得連蜻蜓都隻敢貼著樹蔭處飛,好像怕陽光傷了自己的翅膀。空中沒有一片雲,沒有一點風,頭頂上一輪烈日,所有樹木都沒精打采地、懶洋洋地站在那裏。
鹹陽城北,張府後門,四名五大三粗的家丁,守在門前,唧唧歪歪的聊著閑篇。
不遠處,蕭越駐足觀望,今日的她一掃平日溫文儒雅的模樣,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臉上被水澆的汗水岑然,拎起身邊一捆柴,扛在身上,大步朝張府後門而去。
蕭越走到後門,家丁攔住他,喊道:“你誰呀?!”
蕭越打眼看那人,圓臉,朝天鼻,滿身的肥肉,真醜!壓住心中厭惡,陪笑道:“送柴的。”
胖家丁上下打量她,見蕭越滿麵笑容,不疑有它:“哦。平常不都是阿衡送嗎?怎麼今天是你?臉生得很啊?”
蕭越反應極快,隨口編道:“我是阿衡的鄰居,他今天病了,知道府上最近忙,怕耽誤事,就讓我給送來了。”胖家丁點點頭,蕭越笑著說:“兩位大哥借個道,讓我送進去。”
胖家丁擺手道:“不用,你放著就行,一會兒會有人拿進去的。”
蕭越忙道:“怎敢勞動大哥,還是我送進去吧。”
胖家丁擺擺手:“不用,不用。”
蕭越不死心,背著柴就往裏闖,說道:“還是送進去的好。”
胖家丁將臉一沉,用手使勁推了蕭越一下,嘴裏罵道:“讓你放下,聽不懂人話呀。”
蕭越重心向前,冷不丁被他一推,控製不住身體,連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形,打眼看了看家丁,看這情況肯定是進不去了,再糾纏就惹人懷疑了,回身將柴放下,轉身離去。
蕭越垂頭喪氣的回到胡同裏。
躲在胡同中的甘羅,雙手環於胸前,斜靠在牆壁上,滿眼含笑,神情慵懶看著她,打趣道:“怎麼樣?碰了一鼻子灰吧?”
蕭越狠狠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沒人告訴你,你囂張的樣子很討厭!”
“嗬嗬”甘羅輕笑一聲,也不在意,直起身子,上下打量蕭越一番,笑嗬嗬道:“以前聽先生讚你聰慧,如今看來倒是不差。隻是方法雖好,也要因時而變,否則亦是枉然。你來此之前可有打聽過,張府情況?”
“當然。聽說張小姐態度堅決,抵死不願再嫁旁人,若非如此,我又怎會決定相助劉福?”
甘羅點點頭,分析道:“這就對了。張小姐態度堅決,張老爺為防她逃走,定會全府戒嚴的,你怎能進得去?”
蕭越一愣,對啊,我隻顧著看張小姐是否變心,到是忽略了外部因素。抬眼看著甘羅,真是不得不承認,他還挺細心。可心中又不免有些奇怪,他不是不願幫忙嗎?如今如此做,又是何意?
甘羅一看蕭越表情,便對她心中所想了然於心,淡淡說道:“張小姐所嫁之人厲春,乃是鹹陽令外甥,鹹陽令又是當今楚姬娘娘表哥,朝中權貴勢力,環環相扣,稍有不慎,非但幫不了他,還會惹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