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軍中糧草不濟,蒙破又做了一天的休整和調遣。也就是說,如果秦軍不打算餓著肚子向趙地行軍趕路,那麼蒙破可以用來攻下東阿城的時間隻剩下一天半了。
剛過午時,七月初那似火的驕陽稍斂炙熱,秦軍的又一波攻勢就再次出現在了南城方向。從章邯手中接過了秦軍的戰場指揮權後,蒙破當真是一點都不顧惜軍中傷亡,一波波的攻勢如潮水般接連不斷的拍打在雄偉高大的東阿城牆上。
此時在南城外出現的秦軍是監軍董翳率領的三萬秦兵,而秦軍陣前也同樣排列著近萬楚軍降卒捆紮而成的“人肉盾牌”。雖然已經從西城收到了共尉傳來的軍情,知道了秦軍會以楚軍降卒為盾借機攻城。
可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城下無數袍澤慘不忍睹的處境,城上的楚軍上到軍將下到士卒還是被秦軍的殘酷手段震驚的心神恍惚。素來沉穩的南城守將鄭君急忙令身邊親衛向城下高聲喝罵,一邊激勵守卒鬥誌,一邊無奈的開始做著接戰前的最後準備。
降卒被推到了距城牆不足十步的距離,秦軍悍卒已經再次推舉著高高的攻城雲梯衝向了城頭。
城上無數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一塊塊磨盤大的巨石和一人粗的檑木都被搬上了城頭,隻需輕輕一推就可以輕易的將城下的來敵砸成一團血泥。
軍械齊備,兵力、糧草充足,可是所有楚軍士卒的手臂卻都在忍不住的不停顫抖。雖然都明白如果狠不下心來,最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可畢竟城下最前方的都是自家軍卒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鄭君看著城下的楚軍降卒此時那垂死掙紮的淒涼下場,高聲向城下喊道:“城下的兄弟們,為了城中數十萬袍澤和大楚百姓,別怪城上兄弟們無情啊!實在是你們不該向卑鄙無恥的秦狗投降啊!”
悲憤的吼出了這幾句話後,鄭君閉上眼痛苦的將沉重的手臂狠狠的向下揮出。隨著主將的軍令,城頭碩大的巨石和檑木挾著懾人的破風呼嘯聲從城頭落下。
沉重的巨石墜地聲伴著絕望的慘叫,無數楚軍降卒和攻城的秦卒一道被砸成了一塊塊肉餅,城下的大地頓時血紅一片。
城上城下的兩軍箭手也同時開始竭盡全力將手中的強弓一次次拉成滿月,射出一支支奪命的羽箭。
伴著滿天飛舞的利箭,秦軍精銳們頭頂盾牌迅速的攀上了雲梯向城頭衝去。不斷有粗大的雲梯被城頭守卒推倒,而雲梯上攀附著的秦卒也在慘叫聲中從粗重的雲梯高處跌落地麵。有些隻是輕傷,可是有些秦卒卻就此永遠失去了生命。
在初時巨大的傷亡過後,憑借著軍卒嚴明的號令和悍不畏死的頑強,終於有秦卒攀上雲梯盡頭,跳入了城頭楚軍守卒的隊列之中。在城頭守卒忙著圍殺跳城而入的秦卒時,越來越多的秦卒開始趁亂登上了城頭。
城頭第一線的秦卒已經有近百人了,這些秦軍之中的武勇之輩,借著強悍的身手也很快就在城頭占據了一小段城牆,一邊掩護城下秦卒繼續登城,一邊與城上楚軍展開殊死的搏殺。
經過了降卒事件,不管怎麼樣楚軍都已經對秦軍恨之入骨再不可能生出一點僥幸之心了。雖然剛剛親手擊殺了無數同胞,心神恍惚下的楚軍並沒有發揮出最強的戰鬥力,可是與秦軍死戰到底卻是每一個楚軍士卒心中最堅定的信念。
即便戰死,最少還可以擁有一點武人的尊嚴,對守衛東阿城有一點意義。
“長槍手,列陣上前!”當城上秦軍聚集了五六百人時,南城主將鄭君大吼著下令後方的三千長槍手支援城頭第一線。三千支寒光閃爍的鋒利槍頭,排成了一道如林的槍牆向著城頭秦軍直推了過去。
徒手攀上城頭的秦卒手中大多僅有一麵小手盾和一柄短刃,在丈二長槍麵前,除了個別身穿鐵甲的甲士仗著出眾的身手強行突入到楚軍槍陣中外,大多剛登上城頭的秦卒還沒來得及穩住陣腳,就被無數支長槍捅成了渾身血洞的屍體。
而剛剛建功的長槍手還沒來得及退回去,城下秦軍的精銳箭手也發現了城頭的戰況,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洶湧而來的箭雨也讓城上的楚軍長槍手橫屍無數。
城上城下的雙方,就這樣用最為血腥、最為殘酷的方法,考驗著雙方軍卒的意誌、武力和堅韌。
在項梁麾下諸將中,鄭君是最為穩重、沉默寡言的人,在臨陣指揮上鄭君也同樣是員值得信賴的將領。中規中矩毫無新意的排兵布陣,可是城下秦軍卻很難迅速突破鄭君布下的重重防禦。
雖然楚軍的軍卒素質和個人戰力與秦軍相比確實差距不小,可是占據了守城優勢的楚軍,在沉穩鎮定的鄭君指揮下竟有點越戰越勇的味道。
一個沉穩、自信、堅定的主將,總是能感染的麾下士卒也越來越鎮定。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交鋒,越鎮定的軍卒才越能發揮出十足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