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霽臉色鐵青,眼睛噴火,他一掌擊在書案之上,上好的黃花梨木的書案,瞬間變成了一堆碎掉的木頭渣滓,賢之從地上撿起了一張幸存的素箋,一支半禿的毛筆,在地上沾了一點殘餘的墨汁,寫到:“君上的簫,聲震八荒四合,我與曌源哥哥不過是後生小輩,但求君上指點一二,還望君上不計前嫌、不吝賜教。”
漓霽把那張紙捏在手裏,團成一團,拂袖而去,一眾丫鬟,紛紛進來打掃一地的狼藉,不一會兒,新的書案便送來了,宛若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賢之步出屋子,半月不曾見到天日,早就悶的渾身都要發黴了。他住的地方,原來是建在碧煙池畔,沿著九曲回廊轉到水榭的後麵,一處賞花的亭台淩空架在水麵之上,名曰“清心”,正對這八荒四合唯一的那株千瓣芙蕖,此時花開正豔,日光照在那層層疊疊的雪白花瓣上,仿若水晶般通透,微風輕拂,清香絲絲縷縷,如同活的一樣,在賢之身畔環繞數周後,方悠悠鑽入他的鼻息,直入肺腑,通身舒泰。
賢之舉目望去,碧煙池的正中,有一個小小的,上麵亦是亭台樓閣,如同仙境,那裏便是無幽仙子說的琉瓔水榭吧,哥哥和素心她們便是住在那裏吧?如此一水相隔,不知他們是否安然無恙?
賢之吩咐丫鬟,攜了古琴,安置在賞花的亭台之上,他奏上一曲《失美人賦》,微風輕拂,這琴音能傳到琉瓔水榭嗎?不一會兒,一陣洞簫聲隱約傳來,和著賢之的琴音,天衣無縫。賢之心中欣喜異常,哥哥的簫聲依舊,他安然無恙,素心她們必然也是完好無損,如此便可放下心來,專心曲子了。
一曲罷,賢之曲調一轉,《思過賦》的曲調流瀉而出,不過三遍,那邊的洞簫已經能夠大致的和上了,賢之心中更加的愉悅,奏到暮色四合,方無奈罷手。前來催促用飯的丫鬟已經來過三次了,賢之便是不吃,也要回去點個卯,不然若是漓霽前來,這些個丫鬟就要有苦頭吃了。那邊的簫聲也停歇了,芙蕖的清香依舊,賢之這一個下午的彈奏,並未修煉,卻渾身通泰,精神高漲。
漓霽並未前來,賢之越發的歡喜,今日的湯水,聞起來香味濃鬱,賢之竟然覺著餓了,便喝了半碗,伺候他的丫鬟也是眉開眼笑。賢之心思放寬,便覺事情尚有轉圜的餘地,明日起便好好練習那《思過賦》,定要漓霽滿意,放了他們才是。
一夜安眠,千瓣芙蕖的芳香縈繞鼻端,自入碧宮以來,賢之第一次沉沉入睡,早起神清氣爽。早膳喝了兩口湯,便依舊去水畔撫琴,一曲罷,對麵並未和之,賢之心中疑惑,便停手,凝神看往琉瓔水榭,碧煙池上輕霧彌漫,什麼也看不見。
“悠然,怎麼停下了?昨日那曲子是你新作的嗎?為何如此幽怨?又有痛悔之意?”賢之暮然回首,一身黑衣的曌源長身而立,嘴角的彎曲上揚的弧度,同從小到大看到的,一模一樣。
曌源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要他不要開口。曌源道:“悠然,終於看到你了!昔日聽說你跳下落黃泉的時候,我也不曾如此心痛,可那日,漓霽劫持你離去時,我卻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你昏迷三日,我隻恨自己功力太弱,不能救你出著火坑,幸虧你活了過來,若是你就此去了,我如何,如何向南隅島的父親、娘親和觀觀交代呢?”
賢之命人取來紙筆,匆匆寫道:“哥哥不必自責,是賢之連累哥哥了。聽無幽仙子說你曾與碧宮守衛衝突,你可曾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