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我無依無靠,無家可歸,亦不甘淪為人下之人,豬畜不如。我隻想要自由之身!”
仰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青縷的腦海中霎時閃過這番話——這是她與秦羽初次相見時說過的話。那個時候情景,至今仍舊曆曆在目。
那一年,她已是及笄的年齡。從戰亂中趁機掙脫牢籠的她,懷著狂喜的心情,踏上茫茫路途。而她未想到,迎接她的,是無邊無際的風雪--
天的盡頭與大地相接,將一切囚禁其中,掛於天邊的烏雲一點一點地堆積,撒下更多的白花朵兒。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因為雪花的緣故,本因生長綠草的土地,現在卻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而一個纖細的身影在這灰白的天地間,自然顯得異常渺小。紛飛而下的潔白的雪,像一層層枷鎖,不斷累加在女孩纖瘦的肩上,裸露於布衣外的手臂與腳丫,已被寒風凍得僵紅,甚至有些發紫。
她的臉色在白雪中,缺陷的更慘白,嘴唇幹裂焦皺,小巧的鼻尖紅紅的,一雙暗淡卻隱著倔強的眼睛一眨一眨,眸光裏倒映著遠處的山巒,她固執地咬緊了牙關。
四塊碩大的石頭被四條鎖鏈的一端栓著,另一端用鐵環銬在了青縷的四肢上,手腕和腳腕早已是一圈圈猙獰的瘀紫。她每踏出一步,石頭連鎖鏈就像藤蔓,絞住她的身軀,讓她寸步難行。
雪掩住了地麵,看不清路的痕跡。一個不小心,青縷便被雪下的石子絆倒,重重摔在地上。她忍著身下刺骨的寒氣,艱難地撐起身子,但早已耗盡力氣的手,僵硬的沒了知覺。無論她如何使勁,也無法撐起身體。
無奈之下,她索性翻身仰躺在雪地上,任由身下寒氣滲骨的雪凍僵她的身體。
青縷抬起頭,望著撲麵而來的雪花在灰淡的天空中盡顯風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隻覺那純潔的白色很刺眼,很諷刺!
想當初,她一心隻想擺脫那不見天日的地牢,如今逃了出來,卻要凍死在這渺無人煙的荒野,唯有風雪作伴,叫她如何甘心?
但若問她是否後悔?嗬——絕不後悔!她寧可現在凍死雪地,也絕不同螻蟻般,苟活人下,當那畜牲不如的奴隸。
自從她懂事那天起,她便看透奴隸的命運與下場。那時她便想過,如若有機會,她一定要逃離那該死的籠子!而現在,她已經自由了,就算是死,也不會覺得後悔。
思及此,青縷的心裏倒也舒坦不少。身心一放鬆下來,噬骨的寒意伴著倦意襲卷而來,她的意識漸漸渙散,最終沉入一片黑暗中。
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間,那瘦小的身軀殘存著的一絲氣息,顯得蒼白與無力。而距此百裏之外的雪地上,卻是另一番光景——
在灰白的天地間,一輛精雕細琢、金鑲彩飾的馬車馳騁於雪地上,所過之處掀起一陣陣雪塵。
駕車的馬夫,一身利索的黑便服,魁梧的身軀彰顯出一股冷冷的殺氣,緊繃的臉上透著冷漠與警惕。
而精致的車廂裏,卻是無限的暖意。隻見軟榻上,一名十七、八歲的男子正閉目靜歇,一身白袍錦繡脫塵而不失貴氣。俊逸的臉龐透著一股安寧祥和,不禁讓人的心在這寒冬中也隨著暖和、寧靜。
倏地,男子猛然睜開眼眸,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微斜,透過布簾望向窗外的雪地,輕聲低語道:“浮平,停下馬車,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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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靜謐的房間裏,書墨染繡的床榻上,一個身軀嬌小、骨瘦如柴的女孩正不安分地扭動著,好看的細眉兒不時輕皺,幹癟的嘴呢喃著、低叫著——
“不要打了,救命……不要再打了,放開啊!——”
“啊!”青縷猛地從榻上做起,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晶瑩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裳。許久,她才緩緩恢複神智,心有餘悸的喘息著。
方才,她竟然夢見趙義為她挨鞭時的情景——那時,她被人押在地上,看著趙義為他受苦,後背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她的心口抽痛不已,卻無能為力,隻能奮力地掙紮著、嘶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