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絕對不可以回來。”
中年男人將頭靠在沙發背上,眼睛深深閉著,右手食指與中指間直直地夾著一根煙,聲音伴著灰色的煙霧破空而出,聽起來有些嘶啞。
“解影,你自小便跟著我,我了解你,也最信任你,你的話她也一向最聽。所以隻有你去,我才可以真正放心。”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日光燈發出的蒼白色燈光映照進幽黑的瞳孔,略顯出一片蒼老的寂寥,他閉了閉眼,再次開了口,“幫我保護好她,拜托了……”
那是這個男人一生中從沒出現過的乞求與疲憊,解影立在一旁靜靜聽著,直到對麵的中年男人終於不再說話,陷入了沉默,解影才漸漸抬頭,對著男人輕緩而又鄭重道,“是!”
一雙深邃若謎的眼眸中,也是解影有過的二十年人生中從未顯現過的堅定與承諾。
……
浣湘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她又不敢確定。那些霓虹燈絢爛交錯,刹那間,浣湘認為自己的聽覺和感覺都有點模糊不定了,她懷疑自己會不會是多心了?
直到拐過一個街角時,路口那裏正停著一輛小轎車,浣湘無意中從車子的後視鏡裏終於確定了那個人的相貌——男子三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黑瘦,一雙眼睛裏藏著熟悉的神情。
然後,完全是沒有防備,浣湘在邊轉過街口邊思考如何甩掉身後的人時,一隻溫和又不失力道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進了旁邊一條窄小的巷子裏,背後穩穩地撞上了某個人的胸膛,鼻息間瞬間盈滿身後傳來的悠然繚繞的淡淡氣息,浣湘下意識地準備驚呼出聲,卻被那人的另一隻手及時的捂住了嘴,混亂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一個淡淡而靜然的聲音低低地傳進浣湘的耳朵裏,“他來了。”
語氣裏波瀾不驚,卻隱隱透著絲絲地嚴肅感,分貝被刻意壓低,浣湘聽著不禁有些怔神,滯然間,眼角的餘光透過巷口微弱的光線瞥見剛才跟在她後麵的那個男子已站定在巷口,他正在極小幅度的四處望尋著什麼,突然,男子的視線驀地轉移了焦點落在他的腳下——那是一封白色的信。
是浣湘今天剛去郵局取出來的,現在正被捏在那位男子的手中。
男子將信看了幾眼,便收進了衣袋,轉過身默不作聲的離開了,自始至終也沒朝巷子裏望進一眼。
幾乎同時,身後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微笑,淡淡地笑意伴著低沉的聲音好聽的揚起,“看來,你們是舊相識了。”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
而等到浣湘終於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進了巷子深處,隻隱約借著透下來的月光看見那帥氣而微微沉靜的背影輪廓。
直到回學校的路上,浣湘都還在研究如何找回她的信——那是不見了十年的哥哥終於找到她的唯一憑證,她怎麼可以弄丟?
那個時候,唯一會寵她如一的,就是哥哥以析。
小時候上學,哥哥總是每天如一的耐心護送,放學了,也永遠有個身影陪伴她一起回家。
小脾氣來時,哥哥溫暖的笑容總能毫無條件的容忍她一切的小性子,難過時,哥哥的雙手總會彈出令她笑顏依舊的動聽曲子。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懂得抱怨過什麼,盡管那時候的以析,也隻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卻懂事很早,他的唇邊,始終保持著令浣湘一看見便安心的微笑,盡管他們都明白,他們其實並不是親兄妹,然而他與她之間的親情與關愛卻絲毫未受影響。
浣湘一直到如今才能夠漸漸明白,獨屬於她的完美哥哥,自小是需要在背後承受多少,才可以帶給她那麼快樂的幾年時光,即使他和她一樣,都缺少關愛。而作為他最親近的妹妹,卻從來都不知道。
有點心酸,也有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