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落向露冷清風(1 / 1)

北魏文平帝與南灝長樂公主的婚事已經大告天下,文平帝也欲冊其為北魏皇後。戶部尚書李廣海之女李書言這日正巧在街上遊逛,聽聞百姓們都在議論長樂公主的婚事,不免心中一驚。她自幼與趙璟宸交好,深知她的性情,如今大婚,想必也是被迫的。

那時自己情竇初開,心事無人傾訴,隻好找到誠心禮佛的長樂公主來指點迷津。這種事也不能輕易開口,隻是旁敲側擊,“璟宸,若是讓你遇到讓你心動的男子,你會如何?”

趙璟宸嘴角似笑非笑,打趣道:“我整日在這深宮之中,認識的男子不多,何來對其心動?”

“我是說如果!”

她剛才清明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半晌,才道:“生於帝王之家,有些事由不得自己!”

“有些事由不得自己!”這句話一直回蕩在李書言的腦海裏,她推了推正在看首飾的小丫鬟玉兒,“趕緊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李書言走到清秋宮,不似以前的冷清蕭條,倒是多了一份喧鬧。她覺得眼前到處是大紅色,紅得刺眼。

她趕緊放快腳步,進入屋內。隻見趙璟宸依舊席地而跪,敲打木魚,口念經文,不為所動,一旁站著的纖兒見李小姐來了,輕輕俯身,在趙璟宸耳邊低聲道:“公主,李小姐來了!”

趙璟宸這才停下,在纖兒的攙扶下起手,笑道:“姐姐,舍得來我這兒。”李書言喜歡大將軍之子霍晟浚的事情她早已知曉,就因如此,她也慢慢進宮少了些。

“璟宸”李書言欲言又止,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倒是趙璟宸先開了口,“這個牢籠我已經呆了十幾年了,換一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李書言輕拭自己眼角的淚,說道:“若是搬出皇後娘娘的那封信,皇上他肯定會讓你留下來的!”

趙璟宸笑笑,拿出袖中的手帕,替她擦幹了淚痕,“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我是南灝唯一的嫡出公主,該為南灝付出的!倒是你,趕緊讓霍晟浚提親吧,你若是安定下來,我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李書言破涕為笑,“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我!”

“你是我在這宮中唯一牽掛的人,你好了,自然我就安心了。不許再哭了,本宮要你開開心心地看本宮出嫁!”

李書言永遠也忘不了那日,虹裳霞披步搖冠,鈿纓累累佩珊珊,長樂公主裝扮得如斯華麗,落纓垂旒,玉帶蟒袍,下麵百花襇裙,大紅繡鞋,這一抹濃豔滿身喜慶的鳳冠霞帔是皇後之禮遇。隻是在華麗輝煌的婚禮背後,多了多少算計與陰謀,終究身不由己!十裏紅妝,在世人眼裏是那麼的光芒萬丈,但在李書言眼裏多了一些英勇就義。

鸞轎上,趙璟宸蒙著麵紗,就連坐在她身邊的纖兒也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纖兒,到哪兒了?”趙璟宸語氣平靜,倒多出了些慵懶。

纖兒掀開小窗簾,瞟了幾眼,安撫道:“已經出了帝都了,公主要是累了,先在榻上睡會兒吧,離北魏還遠著呢!”

趙璟宸這才在這馬車上的榻上睡下,在馬車的顛簸中有些昏昏欲睡。輕闔上眼,夢到了母後還在的時候,自己會棲伏在她的膝上,聽著她講外麵的世界等到趙璟宸再次醒來,天色愈發的陰暗了,雖然她什麼事也沒做,但就是覺得累,許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

車外傳來一個亢勁有力的聲音響起,“稟告公主,是霍將軍命屬下來的,天色不早了,請問公主是否可以先到驛館休息一晚。”

趙璟宸拿出了公主的威儀,隔著車簾道:“一切就聽霍少將軍的!”語畢,她從包袱裏拿出一些銀子遞給纖兒。

纖兒自然明白,便下馬車,對著侍衛說道:“這是公主給你們今晚添一些下酒菜的,公主說辛苦你們了。”

侍衛接過銀子,連忙跪下謝恩。

纖兒笑道,“起來吧,你再這樣拖拖拉拉我們公主可就要生氣了!”

侍衛這才愣愣地起身,將銀子揣在兜裏,歡歡喜喜地小跑著到大部隊前方了。

和親的隊伍一直拖拖拉拉半月餘才抵達北魏帝都不遠處的一個小鎮,時間剛剛好,不早不晚,與預期的一樣,當晚長樂公主就在鎮上的避暑山莊休憩,等待第二天的封後大典。

到了北魏,南方的將士們都受不了北方的苦寒,大家都圍著火爐喝著燒酒,大口吃著長樂公主所賞賜的美食。

雖然隻是暫時避腳的小山莊,但這間上房卻是布置華貴,就連貴妃榻上墊子都是用蘇杭上好絲綢縫製的。此時已是戊時,冬天日短,夜已黑,粗臂般的大紅燭照得屋內猶如白晝,盛滿喜果的金器,幾重紗簾後站著兩排宮女可供差遣。

趙璟宸讓著一群宮女的擺弄,卸了沉重的頭飾,擦掉濃厚的妝,然後沐浴更衣。溫熱的泉水,舒緩著她肌膚,讓她繃緊的一根弦終於能夠鬆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