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麟知道張樹剛言不由衷,說的都是違心之言,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張樹剛巴不得自己累趴下,免得給他添麻煩。
他心裏是這麼想的,但嘴裏卻不能這樣說,而是道:“張書記您也多主要休息,別被累壞,說實話,我們山左口不能沒有你。”
張樹剛話中有話道:“老弟言重了,說不定有人巴不得我出事呢。”
譚家麟道:“張書記您放心,不管別人怎麼想,在山左口,我一定竭盡全力支持您,給你好好當副手,我相信,隻要我們精誠團結,山左口的各項指標都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時候,縣委縣政府一定會論功行賞,把你調到縣委或者縣政府去,到時候,您可一定不能忘了我們這些老部下啊。”
張樹剛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後道:“老弟呀,現在提拔幹部,哪還有考慮資曆和能力的?考慮的都是後台和背景,比如那些中央和省市的空降幹部,他們有什麼資曆?不就是給一些主要領導鞍前馬後效勞過嗎,然後下到基層鍛煉幾年,很快就提拔重用,如果要碰到什麼好機會,就直接從天而降把位子占了。所以,一切還是任其自然,聽天由命吧。再說,我已經無所謂了,我現在想的最多的就是趕緊時間退休,找個地方打打牌、下下象棋,過上幾俊傑服日子,別的事都不想了。你還年輕,機會屬於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譚家麟嗬嗬一笑說:“老兄世事練達,洞若觀火,說得極是,人算不如天算,任其自然吧!無論今後是你老兄領導我也好,還是空降幹部主帥也罷,緣乃天定,不是你我所能考慮和決定的,所以,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是最主要的。”
張樹剛嗬嗬笑道:“是啊,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最好。”
事實上,他們兩個人現在誰都沒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都在拿話套對方,想從對方的語氣和口吻中探尋出對方的試圖和用意。
他們就像競技場上兩位實力相當的柔道高手,表麵上謙恭禮讓,實際上是在比拚內功,但是,他們誰也不願意道破,道破了就沒有了玄機,就不是真正的高手了。
這就是官場,在官場上混的人,都要善於偽裝自己,就像鄭智化的歌《水手》中唱的那樣: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戴著偽善的麵具,總是拿著微不足道的成就來騙自己,當然,更多的時候是騙別人。
而且,還要善於說假話,甚至於要把說假話當成一個習慣,不,當成事業,說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說是說,做是做。說與做各有各的用處,說是為了別人,做是為了自己。打官腔有時是絕對的官經,越是做大事越要記住這一條。有時候還要像川劇中的變臉大師一樣,不僅隨時能變,而且要千變萬化。
張樹剛懂得這個道理,而且運用的融會貫通,滴水不漏。
經過這麼多年官場的曆練,譚家麟也逐漸領悟了這個道理。
要不然,他不會百般諂媚張樹剛並給張樹剛戴上一頂高帽子了,給政敵戴高帽子叫捧殺。
接下來,譚家麟向張樹剛彙報了在省委黨校的學習情況。
等譚家麟彙報完畢之後,張樹剛把王俊傑的安排問題提了出來,並說這是縣委副書記王步凡的意思。
文教衛生、集鎮管理、小城鎮建設、電力通訊和鄉鎮企業這幾項工作先前都是郭懷軍分管的,把這些工作移交給王俊傑就等於消弱了郭懷軍的權利,而郭懷軍又是他譚家麟的鐵杆同盟者,消弱了郭懷軍的權利就等於消弱了他譚家麟的力量。
另外,他還看出來,張樹剛設立財務審核小組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卡他譚家麟的脖子。
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從中央到地方奉行的都是黨政分開,黨管幹部,政府管事的原則,幹部任免,人事安排,工作調配,都是黨委書記這個做丈夫的說了算,隻有辦具體事情才會交給鄉鎮長這個做妻子的辦。並且,張樹剛又抬出了縣委副書記王步凡,張樹剛安排的事情,他譚家麟可以應付,甚至置之不理,但縣委副書記王步凡決定的事,他譚家麟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從。
鑒於如此,譚家麟雖然對張樹剛提出的方案一百二十個不滿意,但也沒有明確反對,隻是說,這是大事,最好拿到黨組會上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