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怪啦,”各方麵都可愛的太太說,“這些死農奴會有什麼名堂呢?說真話,我一點兒也不清楚,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聽人講起死農奴了。我丈夫還說是諾茲德廖夫在造謠呢。我看,也不全是空穴來風了。”

“安娜·格裏戈裏耶夫娜,請想象一下我聽到這些話以後的那個模樣吧。科羅博奇卡說:‘現在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說:‘那時他讓我在一張假文契上簽了字,扔了十五盧布鈔票給我。’她說:‘我是一個不會辦事的孤苦無靠的寡婦,什麼也不懂……’真是一件奇聞哪!您要是能想象到我那時是多麼震驚就好啦。”

“不過,信不信由您,這裏可不隻是死農奴的問題,這裏還藏著其他的想法。”

“說實話,我也是這麼看的。”一般可愛的太太不無驚異地說,而且急於了解這裏掩蓋了什麼企圖。她甚至拉長了嗓門問道:“您認為這裏可能藏著什麼事情呢?”

“您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說實話,我完全被嚇壞了。”

“隻是,我還是想聽聽您對這個問題的想法呀。”

但是一般可愛的太太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的。她隻會震驚,要讓她有什麼中肯的看法,那就有些勉為其難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需要細膩的友情和別人的主意。“那麼,就聽我說吧,死農奴是怎麼回事兒。”各方麵都可愛的太太說道,女客聽到這話就集中精神細聽了起來:她的兩隻耳朵自然而然地張了起來,身子也略微抬了起來,幾乎要離開沙發了,雖然她的身子頗有些分量,卻突然輕盈了起來,輕得就像一根羽毛,吹氣就能飛到空中去。這就像一個愛好帶著獵犬狩獵的俄國地主騎著馬走到樹林的後邊,眼看著一隻兔子就要被隨從人員從樹林中趕出來,在這一刹那,他舉著皮鞭和坐下的駿馬都屏息靜氣一動不動,就像一團要被引火點燃的火藥一般,注視著迷茫的前方,隻要一看到那隻小獸就緊追不放,無論風雪肆虐,任憑雪花飄打在他的嘴,他的眼,他的胡子,他的眉毛和海龍皮帽上。“死農奴……”各方麵都可愛的太太說。“怎麼樣呀,怎麼樣啊?”女客全身緊張地催問著。“死農奴嘛!……”

“哎喲,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不要賣關子了!”

“這隻是一個虛招,掩人耳目的,真正的用意是:他想把省長的女兒拐走。”

這個結論確實在各方麵都不同凡響,完全出乎意料。一般可愛的太太聽了,完全呆住了,麵色煞白,就跟死人一樣,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哎喲,我的上帝!”她終於兩手一拍尖叫起來,“我可怎麼也沒能想到這點呢。”

“我呢,您一張嘴,我就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啦,”各方麵都可愛的太太答道,“但是省長小姐上的可是貴族寄宿女中呀,安娜·格裏戈裏耶夫娜!那可真是賢淑呀!”

“賢淑什麼!我聽到她說過那麼一些話,我老實說,都沒有勇氣來重複。”

“您知道,安娜·格裏戈裏耶夫娜,看到道德墜落到這種程度,我是會心痛的啊。”

“但是男人們卻為她意亂情迷哩。照我看,說實話,我看不出她哪一點……簡直是裝模作樣,讓人惡心呢。”

“哎喲,我親愛的安娜·格裏戈裏耶夫娜,她簡直是個石膏像,臉上沒有一絲兒表情呢。”

“哎喲,她可會裝模作樣啦!太會裝模作樣啦!天哪,她是那麼會裝模作樣!我不知道是誰教的,我可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像她這麼會作樣呢。”

“親愛的,她活像一個石膏像,蒼白得和死人一樣。”

“唉,你別說啦,索菲婭·伊萬諾夫娜:她可是拚命地在臉上塗脂抹粉哩。”

“哎喲,您在說什麼呀,安娜·格裏戈裏耶夫娜,她的臉像白堊,白堊,地地道道的白堊。”

“親愛的,我那個時候就坐在她旁邊:她臉上的胭脂足有一指厚,像剝落的牆皮一樣一片一片往下掉。是她媽教的,她媽就像個狐狸精,將來女兒要勝過母親哩。”

“行啦,行啦,您隨便發什麼誓,賭什麼咒,她臉上要是有一丁點兒,有一絲一毫的胭脂,就算有胭脂的影兒,我寧願馬上失去孩子、丈夫和全部家產!”

“哎喲,您這是在胡說什麼呀,索菲婭·伊萬諾夫娜!”各方麵都可愛的太太說完,拍了一下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