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風雜亂無章地拍打著窗框,聒噪的聲響將我驚醒。
視線中濃重的黑暗色調逐漸變淺,額角生硬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放肆湧來。
毫不留情地撕扯著我腦海裏僅存的幾分清明。
我顫抖著手去摸,傷口還是濕潤黏膩的,隻是邊緣有些發硬。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裏想著,不妨事,再過幾日便會結痂了罷。
正月十五,這是我第七次試圖了結自己的性命。
但也許像牛村長家的二姑子說的一樣,越是卑賤的命就越難被毀滅罷。
我摸索著起身,被少了一角的殘榆木桌絆了一下,才覺喉嚨幹渴異常。伸手摸到桌上的瓷碗,將帶著潮氣的井水一股腦地灌進喉嚨。五髒疼痛更甚。
娘,這一次你怕是又要失望了罷。我這個孽種怎生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我跌坐在地上,用手緊緊捂住胸口,想起娘來,便覺胸口驟然一緊,生生咳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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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本是雲杉鎮上扇月閣的繡娘,長相甚是清秀,那一雙纖手穿針引線出來的也都是妙極了的物事。那年的正月十五,娘親去送高府定下的“花好月圓”圖。在府裏迷了路,正巧迎麵撞上了高家的二世祖高德重,那殺千刀的渾人喝了些酒,見我娘是個清秀安靜的人,便上了頭了,可憐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是被那渾人生生的強了去。後那二世祖便翻臉不認人,倒反說我娘勾引他。娘親隻能哭著離開了高府,而後便搬離了雲杉鎮。
我娘搬到了黑土山腳下的牛家村,不久後才發現自己已有二月多的身孕。又急又氣,怒火燒的她茶飯不思,便咬了牙要去村上的劉大夫那裏開落胎的藥。
劉大夫本就是醫者仁心,急忙詢問我娘落胎的緣由。他勸解我娘說投一個人身不容易,而今肚中的孩子已有了神識,她若落了下來隻怕是會遭報應,下地獄的。娘本心上是存了兩分軟的,聽著劉大夫說了這話。便一下子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起那殺千刀的高家二世祖強了她的事情,她說“這是個孽種,我不能要了他。我不能要了他啊。”
劉大夫的夫人也是個吃素念佛的善人,聽了這事也是日日的勸解娘親。娘親卻始終存著要落胎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劉大夫與他的夫人和娘親說。讓娘親把孩子生下來以後交給他們,他們就把這孩子當自己親生的來撫養,孩子長大了也不會告訴他這些事情的。娘親聽了後,才慢慢的安穩下來。幾月以後生下了我,交給了劉大夫。
因娘懷我的時候總是不思飲食,我生下來以後身子也很是不好。後來劉大夫跟我說,有一次半夜我睡著睡著便沒了氣,嚇的劉夫人當時就軟了腳,劉大夫急用人參放到我口裏,這才吊住了一口氣。這日子本來過的好好的...誰成想...世事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