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明月隻覺得一個渾身都透著微涼的身體忽然鑽進她的被窩,一條還透著春夜微寒的手臂已是繞上了她的腰。熟悉的氣息將她縈繞,她縱是不睜眼,也知道身旁的人是誰。她卻沒有出聲,也沒有睜眼,佯裝熟睡。可身體的微顫卻早已將她出賣。
“還沒睡嗎?”身後,毛烈在輕笑,“在等我?”
他就這樣篤定地相信著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明月緊閉著眼不動,也不吱聲。感受著毛烈的頭挨著她的,呼吸在她脖頸輕輕地噴吐著,帶著微微的春寒。
“我們與胡宗憲談判的事,不能讓龍造寺和鬆浦黨的人知道……他們來得很不是時候。但目前也還不是和日本人鬧翻的時候,所以這幾天我可能要冷落你了……”毛烈有如囈語一般,聲音在明月身後低低響起,“明月,你沒有生氣吧?”
“我有什麼氣好生的……”明月背對著毛烈,低語。不知為何,當毛烈擁她入懷時,下午一肚子的憋悶忽然間便如撥雲見日一樣,感覺清清透透。可心中到底還是酸澀的:“你的公主來了,怎麼不去陪她,反跑到這裏來了?你不怕她生氣嗎?”
“不怕……”毛烈攬在明月腰間的手緊了緊,將明月往自己懷裏更攬了些,“我要是不來,隻怕明天你就跑掉了……現在我什麼都不怕,隻怕你到處亂跑……”語聲緩緩,甚至帶著一絲戲諭,卻是叫人一絲一毫擔心害怕的感覺都覺察不到。
嗬,他倒還真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真是夠了解她的……他這是拿定了隻要他一來,她就不會跑掉了麼?明月怔怔地想著。
“明月,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我說過,我與龍造寺定親,隻是為了穩定平戶的局勢,隻有穩定了後方,我們才有足夠的資本去與朝廷談判。否則在朝廷眼中我們就隻是一群沒有落腳之地的流寇,不足為患,也就不可能答應我們開海通市的要求……希望你能明白……”
毛烈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疲倦,使得明月想起他也是大病初愈。
“若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覺,別的事情都明天再說吧……”明月喃語。
“嗯……”毛烈低聲應著,身體又往明月身上貼了貼,閉著眼輕笑呢喃,“有人暖床真好……”聲音漸漸低去,很快就聽到他輕微的鼾聲。
他……竟睡得這樣快……這幾日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麼?
明月在夜色中睜開眼,轉過身怔怔地看著熟睡的毛烈,心中微微有些刺痛。她沒有再去打擾他,而是更往他懷裏鑽了鑽,伸了手臂,擁住他微微發涼的身體,聽著他輕微的鼾聲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自己臉上。明月看到毛烈正側躺在她身邊,一手撐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臉,立時就紅了。
“你睡覺的樣子真可愛……像個安靜的孩子……”毛烈含了笑,眸光晶亮地望著明月。明月紅著臉垂了眸,不去看他戲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