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瞟了一眼那咳嗽聲傳來的方向,回頭看著東方然道:“你到底給他下的什麼毒?”
東方然微微抽了抽嘴角,道:“一種類似症狀類似瘟疫的病毒,傳染性不大,以他的體質最多是七日四肢酸軟,發熱無力,外加咳嗽頭暈而已。若以風熱之症醫治,可緩減症狀。抗過七日,症狀自消。”
明月點頭道:“謝了。”便朝著那咳嗽聲傳來的方向行去。
走出幾步,東方然的聲音在身後緩緩響起,飄忽不定:“若是心中有他,就好好和他在一起,無謂彼此折磨……”
明月的腳步便滯了一滯。她閉目深吸了一口氣,遂加緊了步伐,朝著毛烈書房行去。
書房的門沒有反鎖,燈還仍然亮著。明月輕輕推門進去,書房內的一張軟榻上,毛烈正合衣而眠。
他的臉色已不是初時的灰敗,而是泛著潮紅,雖然他因為咳嗽睡得極不安穩,可當明月進來,以他的耳力與警覺,竟絲毫不曾察覺。他緊閉了眼,也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緊緊蹙成一團,神色極是慌亂。
明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隻覺得兩條腿忽然的有如千斤之重,怎麼也邁不出去。明知道東方然對毛烈所下的毒隻是想要讓毛烈陷入病困,他才有完全的把握將她帶走,也明知道他隻需抗過七日,自然能夠恢複健康,可當他在睡夢中仍舊抑止不住的咳嗽聲響起時,她的心便似揪作了一團,雙腳不由自主地朝他身邊邁去。
在軟榻邊緣坐下,手指輕輕搭上毛烈的手腕,觸手是一片灼手的熱。脈象果然與風熱之症相似,若不是事先知道,普通的大夫隻怕不會往中毒上想。那東方然果然是不簡單,縱是下了毒,中毒的人也未必知道自己是中毒,還隻道是受了風,得了熱症。
明月不禁有些後怕。若是東方然是個狠毒的人,以他在醫藥上的造詣,當真可以做到殺人於無形了。
大致了解了毛烈身體的情況,與東方然所說的並無多大出入,方才明月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她抬眼看著毛烈熟睡的麵容,看到他的臉色在病態的潮紅中,眼眶透著青,心便似被針刺了般,先是一陣疼痛,接著有如堅冰破融,柔軟下來。
明明知道隻要靠近他,她就會變得軟弱,就會忘記了原則,可她還是朝他靠近了,甚至不知不覺地撫上了他緊蹙的眉頭,想要用自己的指,撫平那裏深沉的痛楚與哀傷……
她不是不知道,失子之痛,痛的並不是隻有她一個,隻是終歸無法原諒他。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隻是這些在乎如果常常伴隨了暴力與猜怨忌,所得的結果不過是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傷害……
他也曾暗示,他願意改變,可一個人的稟性真的可以輕易就改變的嗎?她真的可以相信一個海盜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