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屋內,隻見毛烈正半靠在書案後的椅子上,神色倦怠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見明月進來,微有些慌亂地放下手,又作出一幅精神抖擻的樣子:“怎麼是你?累了一天,怎麼還不去休息?”
明月遲疑著,嚅嚅地開口:“你……沒事吧?”
毛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說:“有事。關於胡宗憲招安的事情,我還要好好策劃策劃。”
“我不是這個意思……”明月暗暗擰著衣角,道,“我是說……你身體沒事吧?”
毛烈眸中掠過一絲驚喜,而後神色平靜地看著她道:“應該是沒有。”
應該?應該是什麼意思?
明月隻覺得胸中發悶,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她躊躇著要不要上前去替他把脈看看到底有無大礙,可又不想表現得對他太過關心,讓他對他們的將來產生更多的奢望,於是點點頭道:“沒有就好。”默了默,她複又抬頭看著毛烈道,“你在書房休息也好。日後你我就隻是義兄妹關係,同住一屋多有不便……”
隻見毛烈的臉色更白上了一白。他忍不住輕咳出聲,末了,麵色灰敗地看著她,緩緩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節:“嗯。”
嗯又是什麼意思?是同意與她隻保持著兄妹的關係,還是隻是答應他今晚在書房休息?無論是什麼,至少今晚她可以不必麵對他,不必因為麵對著他,卻理不清自己而痛苦糾結。
明月長長地舒了口氣,心裏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歡喜。她的思維陷入極度地混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隻覺得胸中憋悶不堪。她直覺地認為書案後的那個男子就是讓她感到窒息的源頭,讓她既想要靠近,卻又想著逃離……
而她最終選擇了逃離。因為她明白自己靠那個男子遇近,就是靠著危險越近。
她終於在毛烈慘白的麵色中逃出了他的書房,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再多呆一刻,再多麵對他那樣的臉色一刻,會不會心軟,會不會前功盡棄……
初春的夜晚,夜涼如水。
已是三更,明月卻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夜風裏偶爾傳來一兩聲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劇烈,一聲比一聲促人心緊。
當一陣仿佛連肺葉都要咳出來的劇烈咳聲之後,明月終於按捺不住,合衣起身。開門出去,借著月光,順著花園走廊朝那咳嗽聲行去,方才走了幾步,卻見花木的陰影裏忽然竄出一道人影來!
“別出聲!是我!”來人身法極快,加上明月身體還很虛弱,他一上來就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而後一個拔地起身,帶著明月跳上了房頂,縱身如飛地踏著屋簷飛奔而去。
沉定無波的聲線,明月隻一入耳就已經辨認出來人是誰,因而並不掙紮。她也沒有多少力氣可以掙紮。隻是由著來人帶著她幾個縱落,有如騰雲駕霧般在夜風中穿梭。